“阿识,跟耶耶一起念,宋延年,郑子方。”姜凌晃着拨浪鼓逗着一直奋力在榻上爬不理亲爹的女儿。
姜微撇嘴,这句话他从早上开始就开始念,念了大半天,她也重复了好多遍了,他就不腻味?怎么不继续说下去呢?难得重来一次,姜微是很愿意学习的,她打小就是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宝宝,就像大哥说的,人在每个阶段都有该阶段该做的事,小孩子的任务就是学习和享受童年。她上辈子就很喜欢古代文化,但现代的教育和古代是完全不同的,她古文功底打的并不扎实,她也愿意虚心的好好学习,可不代表她愿意一天就重复一句话,很呆蠢好不好?
姜凌见女儿不理自己,径直在榻上爬来爬去笑道:“阿识将来定是一个活泼的小女郎。”
“那可未必,说不定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姜凛放下手中的书卷,“阿识过来。”他伸出手示意姜微到自己怀里来,姜凛论容貌没有姜凌那么精致,但他半生经历坎坷,身上带着几分看透世情的透彻,人近中年又手握重权多年,一身魅力不知要高出姜凌凡几,难免让姜微偶尔犯点小花痴,时常被美人大伯诱到怀里抱抱。姜凛耐心好,无论什么游戏都跟姜微玩得来,还时常喜欢给她讲些没听过的小故事,总能引得姜微入迷。姜凛半生无子,教导姜律三人时,他一心就希望把三人教育成材,将来撑起整个国公府,对三个侄子着实严厉。姜微是女儿,姜律又即将长大成人,姜凛心情大好之下,将满腔的慈父情怀都放在了姜微身上。在别院的这几天更变着法子跟姜凌争夺姜微,让姜凌郁闷不已,他不敢怪大哥,也舍不得怪女儿,只能私底下对妻子诉苦。
姜微瞅瞅大伯,再瞅瞅哀怨的老爹,小胖身子一转还是投入爹爹的怀里,其实她还是很喜欢爹爹的,就是这个爹爹跟前世爸爸性格差的实在太大了,让她有点适应不良,总会不知不觉把大伯当爸爸,而且大伯从来不亲她,这点让姜微很满意,被有胡子的人亲太讨厌了!
“阿识真是阿耶的乖女儿!”姜凌洋洋得意的搂着女儿亲了一口。
又来了!姜微不满的伸出手用力的揪着老爹的胡子,她就想不明白老爹好好一个帅哥整天留着长胡须干嘛,一点都不讲卫生,还破坏美感。
姜凛没引诱到小美人也没灰心,失笑的摸了摸小侄女的脸颊,“阿识还记得大伯前两天教你的东西吗?”
当然记得,不过她说出来会不会太妖孽了?姜微有些迟疑。
“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姜凛不急不慢的叙述着。
“阿识还小呢,你们教她这么写能听懂吗?”谢则和沈沁入内,听到姜凛居然现在就教姜微《急就章》不由失笑。
“那可不一定,我记得阿祈同阿识那么大的时候,祖翁就是用急就章给他启蒙的,只要我们读上一遍,他都能记住。”姜凛说。
姜朴同两个儿子关系冷淡,于孙子们也不甚亲近,唯独姜凌因长相同他十分相似而备受姜朴宠爱。姜朴是本朝开国太祖的心腹近臣,又是太祖登基前的结拜兄弟,一生小心谨慎,就在姜凌一事上向太祖开了口,给刚满周岁的幼孙讨了开国县侯的个身份。姜凌自小聪慧,任何诗书只消扫一遍既能过目成诵,六岁能诗,七岁能赋,十二岁就以一首《登高赋》名扬天下,且他书画双绝,弱冠之年游历长江时一副《大江行旅图》让先帝拍案叫绝,按下私印后收入宫中南熏阁珍藏。这样的身世和才华,即使姜恪对他严加拘束,也让他的性格中多了几分傲气和不羁。姜凌喜怒随心的依仗更多是自身的才华而不是身世。
……她爹是从外星来的吧?是穿越的吧?这么聪明会不会太逆天了?姜微仰头看着父亲,见他对着自己一脸傻笑,她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姜凌好声好气的哄着宝贝女儿,“阿识放手好不好?别拉耶耶的胡子。”姜微眨了眨眼睛,长睫毛下的双眸仿佛装满的小星星,璀璨无比,看的人心都化了,可小爪子还是坚定不移的抓着姜凌宝贝美髯,姜凌被女儿抓的嘴角直抽,忙从一旁拿起一只八卦锁,“阿识乖,耶耶给你拆锁玩好不好?”
玩腻了。姜微不感兴趣的撇嘴,这几天看着大伯和爹爹拆锁装锁,她早知道该怎么玩了。
姜凌求救的望向了沈沁,沈沁扑哧一笑,笑着哄着女儿,“阿识不可以抓耶耶的胡子啊,乖放手了,今天我们要回家了呢。”
“回家?”姜微这才发现身边的人穿的衣服似乎都跟寻常不同,连平时基本都躺着的大伯今天都站了起来。
“阿娘,我来抱阿识吧。”姜律说。
“你们一会要骑马怎么抱妹妹?”沈沁失笑。
“等你们上了车我们再骑马的,阿识还记得我吗?”他逗着还窝在耶耶怀里的小妹。
“大哥。”姜微毫不吝啬的对大哥展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过小手还是紧紧搂着姜凌的脖子。
姜凌见女儿这么黏着自己,简直受宠若惊,也不在乎形象的抱着女儿往外走,还在出门前细心的用手覆在姜微眼上,待她渐渐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后才移开手,姜微一睁开眼睛就被围绕在身边的人惊了下,她这些天见的人不多,除了亲人外也就少数几个近身伺候的仆佣,可现在庭院里站满了仆佣,就她目光所及处起码就有数百人,有捧着屏风的、端着茶罐的、提着套盒的,还有撑着华盖给姜凛遮阳的……也不奇怪,古代科技不发达,很多东西只能靠人力,想要日子过的舒适,身边那么多人伺候还真不行,古代最不值钱的估计就是劳动力了吧?
沈奕、姜恪和王夫人已经上车了,沈奕也随众人一并回去,这非他本意,实在是被女儿逼回去的,他老人家是很喜欢别院的清净,可女儿大有你不跟我回去,我就哭倒长城之势,让沈奕只能投降。姜微注意到外公和爷爷的马车都是四驾马车,车身宽敞,四周装饰了蹙金织锦,衬着璀璨的铜柱,闪得人都睁不开眼睛,一面画降龙旌旗挂在车帘前方,旗下垂下了八旒。
她对古代常识还是有点了解的,在古代马匹一直属于军事物资,管制的相对严格,是故古人出行大部分都是牛车、骡车或者驴车,当然养的马匹的富贵人家,也有用马拉车的,但是拉车的马匹数量一般都是有严格的规定,四驾马车可不是一般达官显贵能使用的,更别说还车上还挂着八旒的降龙旗,她记得十二旒为帝,九旒为太子,八旒起码也是三公那等级吧?姜微暗暗咋舌,这身份可够牛的。而且她爷爷外公都是一样的身份,这是不是代表她以后可以横着走了?好吧,她在做梦,这可是京城,随便一块牌匾砸到的就有可能是王公贵族。不过这样的身份,阿娘跟阿嫂感情还这么好还真稀罕,宅斗不就是妯娌斗吗?莫说古代那么多人住在一起了,就是现代她妈妈都跟几个妯娌也不过面上情,她对伯母、婶婶,远没有阿姨那么亲近。当然也有可能她叔伯都是堂的,而耶耶和大伯是亲兄弟?就像她跟大哥就很亲。
姜律无奈的摇头,他就知道有爹娘在的时候,小妹根本不会理会其他人,他翻身跨上自己的骏马,姜彻策马而来,低声问姜律道:“阿兄,你说我们这次回家,祖叔母会不会让耶耶道歉?”
“不会。”姜律摇头,“有祖父和外翁在。”祖父要真愿意父亲给叔祖母道歉,就不会特地来别院一趟了。想起这次回去自己和二弟就要被过继了,他迟疑了下对姜衡道:“小五,你知道我们这次回去就要过继到大伯和二伯名下了。”
姜衡应了一声,没说话。
姜律斟酌道:“小五,你知道并非阿耶和阿娘不要我们,实在是我们长房子嗣稀少,阿耶和阿娘也是迫不得已。”他就怕过继这事二弟会被人挑拨。
“阿兄你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幼儿,岂会给那些无知小儿挑拨。”姜衡哂笑一声,“再说大伯和二伯不一样都是我们父亲吗?过继了,我也依然是阿耶、阿娘的孩子。”大伯和大娘对他们这么好,过继就等于多了一对新父母,他有什么不满足的?
“有人给你说过这事了?”姜律皱眉。
“早有人说过了。”姜衡浑然不在意道,旁人的挑拨与他何碍,他只要自己心理有数即可,他是阿耶的儿子,更是姜家的子孙,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二伯无嗣绝后不成?“阿兄,你说我们都回祖宅了,要不要给阿识身边多配几个人?阿识要去给太夫人请安吧?”姜衡这些天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他年纪小,可姜恪等人从来不把他们当孩子,三兄弟对于姜府以前的旧事他们一清二楚,当年碎叶之战后姜家的那场腥风血雨让姜衡警醒,当年太夫人可以一时“糊涂”,那么现在呢?当年曾祖父尚在,起码还有一个能在身份上压过她的人,现在曾祖父已经去世,姜家可全是她的晚辈。虽然这么想有失孝道,可姜衡还是感慨太夫人岁寿实在有点过长了,其他人都死走了,她却依然活的滋润,真是老而不死……
“已经备好了。”姜律颔首,“等闲阿识也不会去她院子,她还小,身子又弱,哪能随便折腾。”姜律语气转沉,“我想她也不会轻举妄动。”当年阿耶没出事,她都赔上了一个嫡孙、两个曾孙,若她再次动手,姜律相信祖父、大伯一点都不在意让二房彻底绝后,诚然曾祖父已经过世了,身份上没了压制他的人,可曾祖父不在也有不在的好处。
姜衡一笑,“我只是未雨绸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