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林潋衣轻轻地问,凝眸看他,他沉静如水的眸子里似深掩着什么,心头一动,仿佛闪过什么却没抓得明白,垂首,“她呢?”
易含非虚弱的笑笑:“她很爱跳舞,那个时候我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深深的被她吸引。她从没有正眼看过我,或者说,她从没有正眼看过哪个男子。有一日,她找到了我,听闻我的丹青绘的很好,便让我为她绘一幅在跳舞的丹青。”
“那个时候我很高兴,那一支舞,几乎让我忘记了天地,眼中只有她一人。”
“她一定很美。”林潋衣也随着他的叙述,在脑海之中画出那样美好得场面。
易含非迟缓的开口:“她的确很美。我将丹青交给她,她却没有很开心,只是淡淡的道谢。我曾以为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可是那一日,她出门的马儿不知被谁家的猫惊了,她掉下了马车,摔断了腿。我恰巧经过,将她一路背回了夫子的家中。”
“那天,我一直等待大夫离开,也是这样,我才知道夫子并非她的亲生父亲。她是夫子自小捡回来的养女,一心的栽培只为了送入皇宫成为后妃。夫子知道她的腿摔断了,再也不能跳舞后,大发雷霆,当即就将她赶出了家门。并说出狠话,不准再让她叫自己父亲。”
“好狠心的夫子。”林潋衣叹道。
易含非勾唇微笑道:“怎么不是呢?她可是哭了很久呢。她说,她这一生最恨的人就是夫子,可是为什么会哭?你们女人真是奇怪,总是这般的矛盾。我将她一路背回了山中小屋。每日细心的照料她。她开始对我很冷淡,告诉我无论我怎么做,都不会喜欢我。”
他有些疲惫了,慢慢闭上了眼睛:“其实,我并不想要什么回报,我只是觉得她需要我的温暖,若是我也离开了,她还剩下了什么。所以任凭她怎么发脾气,我都忍耐着,包容着。慢慢的,她不再骂我了,只是每日看着花发呆。”
“一天早上,我带她去了牡丹亭,那天是她的生日,我送了她一只玉镯。”说道这里他笑了一下,唇边掩饰不住的幸福之色,“她看见那只玉镯时,愣了很久很久。因为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是西罗王族才配拥有的宝物,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是父亲送她的定情礼物。”
“她见了之后,只是默默地将玉镯还给了我。我对她说,‘收下吧,这是可以助你达成任何心愿的东西。’。她听了只是冷笑,说,‘你以为凭这个东西,我就能当上皇妃吗?’因为她曾经说过,她永远不会喜欢我,她这一辈子只会嫁给天下最有权力的人。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不肯收下,还对我打发了脾气。”
林潋衣撇了撇嘴,“她只是口是心非罢了,你还当了真。”
易含非苦笑:“不,你不了解她,她是真的想当皇妃的,只是对我出于亏欠。我当了玉佩,请来了最好的大夫,将她的腿治好了。她也离开了我。”
“什么?”林潋衣很诧异,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临走时,告诉我,如果从一开始就帮她治好腿,或许她会感激我。可是我的私心让我将她留了这么久。她走了,回到了夫子的身边,一个月之后她顺利的入宫当了皇妃。”
林潋衣默然,没想到会有如此无情的女子。
易含非有些疲惫了,“我想进宫去找她,可是哥哥说,南诏的公主逃到了西罗,让我务必找到你,照顾你。我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了你,你和哥哥给的画像长的一样,哥哥的丹青绘的比我好很多,所以一点都不难辨认。哥哥说,暂时不要让你知道一切,我看着那么可爱得你,便有了一丝捉弄之心。后来你我走失了,我便入宫,既是为了等你,又是为了找她。”
“那个时候先帝还在世,年岁长了她太多。后来我知道她短短数月,已经被封为了齐妃。我远远的看着她,她却没有看见我……”
他的气息已经开始弱了下去,说话的声音也慢慢沉了下去,“后宫险恶,她终究因谋害皇嗣被赐死。我知道她是冤枉的,我帮她,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让她可以恢复从前的荣华。可是当我将所有的证据委托亲信送给她时,她却依旧饮下了毒酒而死。后来我才知道,她烧了所有的证据,并给我留下了一段话。她说,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明夕何夕,君已陌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是我……害了她……”
他死了,林潋衣不知道他的故事说完了没有,她躺在那里,心很痛,他只有二十三岁,捂住眼睛,任由眼泪流出了指缝之间。
含非哥哥……
他死了,是那样的沉静,好像熟睡了一般,那样的恬静。
她想,他早就在等待这一日了吧,愿下一世,他与那个她可以相遇,再也不必受任何痛苦。
所有的人最后都一个一个离开自己。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林潋衣仰望着天空,没有什么痛是忘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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