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黑衣人面色虽然难看已极,脚步却还站得稳稳地,左手早放开了庆忌公子,此时抓住了抹向自己脖子的獠牙刀锷,再锋利的刀,也要命中目标才能生效。他眼疾手快,这一抓就像压住了毒蛇的七寸,令獠牙对他再构不成威胁。
紧接着他右手也紧紧握拳,不偏不闪地和她快若闪电的左拳撞在了一起。
像是有一股无形的波动以这两人为圆心,以超过了声音的速度向外传播,所过之处石破树折,鸦雀秋虫却已无声,场面比起刚才风火龙卷造成的破坏竟然不遑多让。
这样惊人的波动传出时,刑大刚好被风师崖劈坏了天灵盖。场中所有人愕了一下,汨罗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大惊道:“速去驰援!”他刚才便听到这个方向有些响动,可是所有人都被刑大的舍命扑击死死拖在场中。现在他一望之下,看到了与黑衣人搏斗的娇小身影,竟是宁小闲!
这一刻,他突然便有魂飞天外的感觉。这黑衣人奇诡无常,只在刑大身上拍了一下就令他骤然发狂,神智全无,谁知道他还有多少厉害手段没使出来,宁小闲的修为并不比在场之人精深,她怎么对付得了这人?
他的心突然奇异地扭曲了一下,似是惊慌,似是疼惜,复杂得连他一惯自豪的分析能力都析不出自己此刻的心理。他对这样的感情很陌生,像在很多很多年前的雨夜里就已经失去了,再不曾出现过。
黑衣人和宁小闲的拳头撞在了一起。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对比甚是明显。相撞那一瞬。四周似是都安静了下来。
宁小闲自挥出去那一拳后,简直便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力度。整只手臂都被罡气轻柔地包裹住,确保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而从体内传出去的劲力,却夹杂着本命真火的炙热,通过拳头呈螺旋形传递了过去,就像柏松寒放出的那只风火龙卷。区别只在于。他所释放的风火龙卷人人都看得到。而她放出来的,只有这黑衣人能够感受得到。
与此同时,黑衣人拳上所附的神通也传了过来。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子阴寒戾气,像是南极万年不化的冰层之下最寒冷的深处递上来的温度,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一般地磨灭生机。若她此刻是宁小闲,恐怕哼都不会哼一声。即使不毙命在这一击之下,也会被冻成一大块冰坨子。
可是此刻操控她身体之人。是长天。她只感觉到体内的丹火被调动起来,像是事先知道这阴寒戾气的行走路途一样,先一步堵住了经脉的入口,不让它通过。她的丹火只到小成。并不旺盛,原本用来对付这个等级的神通是不够用的,可是长天当机立断抽取了她内丹中储存的神力。作为充沛的燃料送给了丹火。
她的丹火,像突然淋上了汽油一般熊熊燃烧。居然将透体的阴寒给烧了个干干净净,又将最后一丝阴寒之力牢牢控制住,拖进了内丹之中。
这一刻,她若有明悟。原本她只以为神力在身上的运行速度是越快越好的,可是在长天手里使出来,反而却慢了下来,慢得特殊而有韵律,随心所欲却没有半点浪费,每一滴神力的使用,都是恰到好处。只是她心里明白,这样的境界就算她能企望、能体会,却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场厮杀才能达到,就像一块揉好的面团,在普通家庭主妇手里也许只能变成饺子、馒头、包子、馄饨,了不起是一碗刀削面,但在工艺精湛的大厨手里,那是千百种面点糕饼的雏形、千百种美味的聚合。可是家庭主妇不知道面团能制出这许多花样么?她自是知道的,只是心力不足、望而生畏而已。
这是眼光、经验、阅历和境界的云泥之别。
说起来虽然赘述,但这些事的发生,只在一弹指之间。
“喀”地一声轻响,自黑衣人的虬劲的胳膊传来。他的臂骨,裂了。
黑衣人的断臂软软垂下,面上的神情仍然淡淡地,好像肆虐在他体内的败血特效,和这断掉的一臂都不能给他带来痛楚一样。他神异地看了宁小闲一眼,低声道:“你到底是谁?”
她听到自己开口了。声音还是她的声音,语调却有长天式的傲慢:“你又是谁?”
此时,远处传来破空之声,汨罗所率奉天府众人正往这里赶来。
黑衣人眼中闪着兴趣盎然的光,嘿嘿笑道:“我们会再见面的。”
她哼了一声道:“慢走不送。”
黑衣人用完好的一臂重新挟起庆忌公子,转身迈步而行。他走得明明很慢,但在汨罗等人赶到时,他已经隐入林中,踪影全无了。
汨罗上下看了她好几眼,确定她平安无事,这才开口道:“这人很可怕。他是谁?”以她的修为,不像能够全身而退的样子,可她偏偏做到了。这个小姑娘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拳他并未看到,否则便可以据此推测出许多东西。
宁小闲望都不望他一眼,淡淡道:
“那是阴九幽……的一个分身。虽然不到炼神期修为,战斗经验却很丰富。”
汨罗吃了一惊,忍不住道:“你没事吧?可要休息一下?”
她这才转头看了汨罗一眼。
汨罗心中一跳,为着这一眼中的恐怖和杀气实在有些熟悉。她的瞳孔闪着微微的金光,浑身透露出生人勿近的威严和冷漠,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奇怪的不屑,一点儿也不似平常那样娇俏可人的模样。
她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面对着他时,居然都有不加掩饰的杀气!
她见到了汨罗眼中不曾隐藏的关心和担忧,心底随即感受到了一股暴怒。她察觉到自己立刻摇头道:“不用,我还有事。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