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我是有些生气,你怎么能在孩子面前发泄心中郁气呢?不过我也知道你不是居心叵测。所以今天叫你过来,一是为了让你安心;二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从此后在川哥儿面前,你得注意一下说话态度,不要让他一个小小孩子,去承受你的郁闷怒气绝望,这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
“是,婢妾明白,婢妾再也不敢了,奶奶的话,当真如醍醐灌顶,婢妾如今想想,川哥儿一向是最爱笑的,可就是这两个月,婢妾几乎就没看见他笑过,婢妾只顾着怨天尤人。今日听了奶奶的话,才知根由竟是出在我身上,婢妾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那就行了。”苏暖暖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论理出了川哥儿闹肚子的事情之后,我就不该和孩子们太亲近,奈何你们爷不肯让孩子们疏远我,那些小家伙又喜欢我做的零食点心,因此我就没和几个孩子断绝往来。你们爷不是好糊弄的,川哥儿闹肚子的事,他一直在暗中查呢,可惜当日我们心悬川哥儿病情,许多线索都没顾上,就那么丢了。若再出这样的事,恰好是上赶着去给你们爷送线索。更何况我料着云奶奶和兰奶奶也不肯拿她们儿子的命来冒险,你经历那件事后,也会好好保护川哥儿,所以到如今,孩子们还喜欢来我这里蹭些吃的喝的。之前川哥儿让他几个兄弟孤立,这事儿我会插手,不会让他们兄弟间裂痕越来越大,只是日后他若跟着他兄弟们来我这里吃点拿点,你不用疾言厉色的。何苦让孩子为难?只要哥儿不乱吃别人的东西,我发誓,他在我这里是没事的。”
“奶奶言重了,婢妾明白,多谢奶奶为哥儿周全。”姜姨娘垂头恭敬道,苏暖暖见她不似作伪,便挥挥手道:“行了。那你就回去吧。葱儿。把厨房里早上我捡出来的那一大盘点心给姨娘带回去。”
“是。”门外传来葱儿的应答声,姜姨娘又谢了一回,方告辞退下。直到出了门,接过那个装点心的食盒,她还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就这样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大奶奶没有算旧账,也没有趁机将她的孩子夺走。反而告诫了她那么些金玉良言,让她明白日常对着哥儿应该怎样说话做事。这……这就完了?这还是那个蛇蝎毒妇吗?怎么可能?可若说是故意的,她又实在找不出一点儿包藏祸心的破绽,因为苏暖暖的每一句话都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就这么脚底下发着飘的回到了自己屋里。学堂里今日布置了作业后,就开始放假。所以段茂川早早就回来了,进屋看见苏暖暖送的点心,小家伙便欢叫一声。但很快便停下小小身子,觑着姜姨娘的面色。见姜姨娘点头,这才重新欢呼着扑上了点心盘子。
杨氏也有些惊讶,她早上送段茂川上学,并不知道姜姨娘去春风苑的事,正要询问几句,就听外面有人说话,接着门帘一挑,就见蓉儿走进来,手里也是一个食盒,揭开看时,却是一碗牛奶,蓉儿便道:“先前厨房送来的,说是新鲜到的牛奶,赶忙就好好儿煮了,各房都送了,只是天儿冷,到咱们这里就凉了,让奴婢再开起来,凉一凉给川哥儿喝。我倒奇怪,厨房怎么忽然就这样殷勤了?先前就像是恨不得饿死咱们似得。”
姜姨娘和杨氏面面相觑,杨氏便道:“不用问,这定然是大奶奶的吩咐。那管厨房的薛家媳妇是大奶奶的心腹,先前姨娘害大奶奶,爷也冷落了您,府里连那些平日里巴结您的,都恨不能落井下石踩您几脚,何况是厨房?那就是大奶奶的天下,还能对咱们有好气?如今忽然就送了牛奶来,定是得了大奶奶的授意,这才又把咱们一视同仁起来。”
姜姨娘看了眼吃得欢畅的儿子,神情十分复杂,轻声道:“应该就是你说的了。唉!她今日把我叫过去,也说了许多好话,有些道理我明明该知道,可从前就像猪油蒙了心,竟从未想过,今日听她一说,方如梦初醒。我……唉!我当真是糊涂了,她难道真的转了性子,变成菩萨了?我说什么也不信的,当日川哥儿闹肚子,若说不是她害的,那会是谁下的手呢?可若说是她害的,我……我如今静下心想想,她这两日做的事说的话,竟让人挑不到一丝错处,再怎么缜密的心思,若存了歹意,总不会这样没有一点儿破绽吧?”
蓉儿在旁边犹豫了一下,张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还是闭紧了嘴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而姜姨娘和杨氏只顾着商讨苏暖暖的态度,并没有发现这丫头的异样。
腊月二十九,这一天衙门封印,段庭轩一大早在詹事府和同僚们彼此道别,接着出了衙门,正要赶回安平侯府,就见太子在廊下等着他,于是上前笑道:“太子殿下看着比从前又瘦了些,真是可喜可贺。”
“庭轩啊,真舍不得你啊。”太子拉住段庭轩的手,依依不舍看着他,那眼神让小侯爷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甩脱了对方,没好气道:“干什么?是因为这些天我监督你锻炼,心中积压的愤怒到了极点,所以才过来恶心我吗?”
“呸!本宫如此深情厚谊,你竟然敢说我恶心,臣子中就没有你这么大胆的。”太子一见怀柔政策没有奏效,也立刻变脸,以为他真舍不得这混账吗?谁他妈愿意被他擎着杨柳条子在后面赶牛似得吆喝啊,一国太子的脸面都要丢尽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