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奉命撤退
2018-04-27 作者: 江中塔
第十一章 奉命撤退
尽管外面下着雨,耿营长还是要让他俩回去。卢杆不愿,说外面的雨太大,路不好走。耿子堂见他犟,口里虽不再说啥,但心里想的却是不想让这二个少年将年轻的生命丢在这本不属于他们的生死战场中。
下午,西岛没有来攻城,他们在城外休整。
五月的雨天如朦胧画一般笼罩着县城的周围,空中的湿气渐渐浓厚起来。这时,又卷起了狂风,树在摇动,乌云在天际边翻腾,一场大的暴雨就要来临。
天色很暗。躺在屋内,卢杆和小林的心情却不一样。
小林担心道:“杆子哥,我们没有回去,他们会不会想我们啊?明天要是回去了,我爹肯定会打我的。”
卢杆没回应。小林的话说中了他的所想。小林见卢杆不理他,又说开了:“要不,明天,我们跟耿营长说一下派几个人送我们回家要得不?”
卢杆望着屋梁问小林:“想回去啊?”听小林嗯了一声,又说:“那你自己先回去吧。”
小林一下从床上跃起,掀开了卢杆的被子,叫道:“你真想还留在这里打鬼子啊,小狗子死了,一连长他们百多人一下子就没了,打得鬼子赢吗?你,我,还有耿营长他们,你没见小狗子被炮弹炸成什么样子?”
他的话把卢杆给激怒了,他将小林拽倒在床上,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对小林说:“正因为小狗子死了,一连长他们死了,我才让你先回去,我不拖你的后腿,要走,你就马上给我走。要耿营长派人送你,亏你想得出,没用的东西,胆小鬼,怕死鬼。”
小林见卢杆动怒了,喃喃道:“哪个怕啊,我是担心爹他们哩,要真是耿营长还有这些国军打不赢鬼子,等鬼子打到我们家门口,他们不会把我爹还有你爹给杀了啊,还有你娘,还有苇妹子。”小林觉得卢杆叫他胆小鬼和怕死鬼有点委屈,他真的是担心家里的人。
卢杆缓和了,说:“小林,你给我听着,是男子汉就别这样,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谁也别想拦着我,我发过誓,我要和耿营长的部队在一起,要为小狗子和一连长报仇的,你不是也在小狗子身边发过誓的吗?”卢杆揪起了他的耳朵。
小林哎哟一声直喊痛,知道卢杆的犟脾气,赶紧求饶道:“杆子哥,别,别,别揪我了,以前不是听别人说过日本鬼子都是魔鬼一样,青面獠牙的,今天我看了也不觉得那么可怕,是不?也是二条腿一个脑壳,是不?有什么可怕的。放心,杆子哥,明天你打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要得不?”
卢杆这才笑了,拍着小林的背,说:“这还差不多。有我在,你就不要怕,你不是会打枪吗?明天找耿营长要一支,我也要一支,我们都威风威风,我还有这把刀,也要拿这把刀砍死他娘的几个小鬼子给小狗子和一连长他们报仇。”
暴雨来了。
有人在敲打着门。小林开门见是耿营长和贾小麦来了,忙叫卢杆快起来。其实卢杆早就坐起来准备下床了,他不知道耿营长这时候来做什么,莫非又是要把他们俩送回去?要真是这样,又怎样想个法子不回去呢?还没等卢杆开口,耿营长说话了,果然是卢杆想的那样,要让他俩回去。
“现在?马上?”卢杆不情愿地问道。
“是的,现在,马上!”耿营长的口气不容置疑。
“不,决不!”卢杆一转身又钻进了被子里,蒙上了头。
耿营长大喝一声:“给我进来,把他们俩全部送出去。”
外面进来了士兵。但卢杆的牛脾气上来了,一把抓起床头的大刀,摆开了架势,对着上来的士兵扬着手里的刀喊道:“哪个敢上来,看它答不答应。”
士兵愣在原地不动看着耿营长。小林也跳到了床上跟卢杆站在一块,喊道:“看哪个敢上来,问杆子哥的刀答不答应。反正我们不走了,就赖在这里,杆子哥,是的不?”
卢杆冲他一笑:“对,就赖在这里了,看他们怎么办?”
耿营长咧开嘴笑了,看也不看他们俩,抽出腰间的枪,他没有打开机关,料这些小子也不知道,只是将枪口对着他俩:“我认得你们,也认得你们爹娘,如果你们不回去见你爹娘的话,我的枪就不会认得你们。信不信?”
小林见耿营长这样,急了,挡着卢杆大叫道:“耿营长,你不会真的开枪吧,我爹可是保长啊。”
卢杆将小林拉到旁边,高高举着大刀,望着耿营长说:“真没想到啊,一连长这把大刀给了我,我杀不了一个鬼子却会死在一连长的兄弟面前,耿营长,你能下得了手吗?要真是这样,我真不服。你们都可以上,如果把我打败,我和小林就回去。”
耿营长一听心里乐了,露出了不易察觉的一丝笑容。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热血少年。他慢慢地收起了枪。
他招手示意他们下来。卢杆和小林互相望着一起下得床来,站在耿营长的面前。耿营长二手各抓住他俩的肩膀,没有多说话,看着他们的双眼,手放下,带着士兵要走。
卢杆和小林知道,耿营长不让他们走了,他们抱在一起大声地叫着,一阵乱跳后同时说出一句:我们要枪。
耿营长说没门。
这时,一阵紧促的集合号吹响。
耿营长叫上他们快点穿上衣服集合。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
等他们跑到士兵们集合的地方时,听到团长在城门口说话的声音。卢杆抬头看着天,估摸着还不到下午三点的时候。
团长的声音在响起:“上峰命令,我们团黄昏之前全部撤出县城,目的只有一个,为保存我们国军的战斗实力,一切为了保卫重庆,保卫我们的委员长,也是为今后实现全面抗战反攻留下我们的战斗力量,今天舍一地,并不意味着我们不会回来,舍一地,是为了今后争十地,夺百地。”
耿营长跑了上去,向团长行了个礼:“团长,我们营要求留下来阻击敌人。”团长不答应。说:“军人有令必行,服从军令是军人的职责,现在趁鬼子还在休整中,韩小承,传我的令,命令全团撤出县城。”
朝城门走的时候,耿营长对团长说:“这城里的百姓怎么办?”团长说:“我管不了啦,大部分城里人都出去了,现在就剩下一些老顽固不愿出城,说死也要死在这里,说什么他们是老百姓,鬼子不会对他们怎么样。我也就只能听他们了,让他们呆在城里,听天由命吧。”
耿营长主动请缨:“不行,鬼子杀人不眨眼,让我们营留下来带这些百姓出城。”团长见耿营长执意要这样,他答应了,告诉他任务完成后要尽快赶上大部队。耿营长说知道了。
卢杆和小林要求与耿营长在一起,耿营长想让他俩跟团长走的,见他俩坚决也就留下了他们,带着士兵、卢杆他们挨家挨户地催促他们出城。
韩小承与耿营长打了一声招呼后跟团长走了,说在厂窖渡口见。
一会儿,城门外的一条道上拥上了一群士兵与百姓交杂的一支人流,在灰蒙蒙的雨天里纷纷地朝南移动。
卢杆和小林随着这支人流紧跟在耿营长身后,他们的脸色凝结。有些士兵开始了一些牢骚,互相嘀咕着一些怨气。
士兵甲:“打的什么仗?城不守,就这样给了鬼子,真不值得。”
士兵乙:“老子在家乡打鬼子的时候根本就不是这样,那真是往死里打,打得枪管子都红了。”
士兵丙:“就是,在这里没打几枪就要跑,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一连长一起跟我们撤出来。”
士兵丁:“我们这是要往哪里撤啊?”
“管他往哪里撤哩,只要能活命就行。”一个叫“油条”的士兵惶惑地接上了话。耿营长听了,没有做声,他知道这个时候当然是要让这些士兵活下来,要不然团长不会让他们从阵地上撤下,让他们活下来也许还有更大的战斗在等着他们,只是这样想着,但直到现在上峰让他们撤退的真正意图,团长也没告诉他。他看看表,望望天,说:“还能往哪里撤,安乡失守,华容早被鬼子给占了,那里的国军都撤了下来,我们往哪撤,只能跟着团长走了。弟兄们,快点,加快速度,追上团长他们再说。”
这时天渐渐暗了许多,雨水更强劲起来。
围守在南县城外的西岛在清理了战场后,用望远镜朝城里看去,那里似乎很安静。随后,他来到鬼子休整的地方,嘱咐他们养足精神,检查武器弹药。这时,通信兵把话筒递给他。西岛接过一听对方的声音知道是横山勇:“西岛君,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将军,一切顺利。”
“很好,为了实现我们的计划,打开江南之通道,为顺利攻下常德城作准备,进军国民政府的陪都重庆,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你面前的敌人全部消灭。”
“嗨。请将军放心。我们已在县城外,听候命令,准备攻击。”
“我已命令其他部队急速向你们那里靠拢,协助你们清除外围敌军。你们一旦攻克了南县,稍作休整,然后向左右路溃散的国民党部队进攻,消灭残余敌军。现在给你的任务是黄昏前拿下南县。如果有困难,我会派飞机支援你的进攻。”
西岛在心里感谢将军的考虑之周到。但他的自信让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将军,不用飞机来支援了,让他们去攻击最需要攻击的敌军吧,我面前的敌军不过是溃败之寇。我保证一小时内把南县拿下。”
他下达了骑兵先行攻击命令。只见鬼子骑兵队一跃上马,飞舞马刀,大声叫着:“向着敌人冲锋!”的口号朝县城杀去,扬起的泥水飞溅在不是骑兵的陆战队员身上,鬼子全然不顾,高唱着他们的军歌整齐有序地向县城方向大踏步前进。
西岛高傲地跨上战马,紧赶到前面的队伍中,他的眼神放出一种可怕的光,他微笑着对王翻译说:“攻下城,是我的事,把我的话给那些支那人听是你的事。”
王翻译口里答应着,心里却恨不得杀死面前这个恶魔。
当西岛的部队冲到城里的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西岛趾高气扬站在城墙头上用望远镜向着远方望去,细雨迷雾中还是看清了城效外的人流,那正是耿营长带领的部队和城里撤出的老百姓,还有一些警察和政府官员。他叫过通信兵与横山勇通上了话,告诉了他这里的情况。
“将军,我们的部队今天下午4时已经攻破县城。”他没有告诉他这里其实是一座空城。
“后生可畏。我会为你记功的。西岛君,你要乘胜前进,尽快消灭那些可能将来重新组合后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支那军人,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请将军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从我的眼皮底下溜走的,我要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用所有支那人的鲜血来祭典我父亲的上天之灵。”
西岛带着仇恨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说的话让王翻译一抖擞,冷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但他无能为力阻止这些鬼子的疯狂,只能看着事态的发展,这不仅让他的心油然而生一股痛,而且为自己就在鬼子的身边却不能结果这些恶魔而感到悲伤,他没有枪,西岛不配给他,他只让他当翻译。他知道西岛恨死了中国人,西岛绝不想去学会说一句中国话,用他的意思来讲就是一听到中国话就烦,就会触发他那根敏感的报复神经。
西岛发出命令,命令骑兵马不停蹄向城外撤退的国军追击,如有情况马上向他汇报。鬼子个骑兵个个杀气腾腾、士气高昂高举着军刀向城外奔去,追赶耿营长的队伍。
有了老百姓的跟随,队伍行走不是很快,大多半都是老弱病残,多少影响了行军的速度,这更让一些士兵不满起来,纷纷叫营长说让他们自己走,不要管他们了。听了这些话,卢杆有点气愤,没等耿营长开口说:“你们这些当兵的,是干什么的啊,光吃军粮不打鬼子的吗?军粮是哪个给你们的,还不是这些老百姓给你们的?你们不保护他们要去保护谁啊?”
油条一把揪住卢杆的衣领,瞪着眼说:“臭小子,找死啊,你他妈的土鳖崽子,你们知道什么啊,啊,带着这些老东西,不把我们拖死才怪,你想找死啊,找死,你就去跟那些鬼子去干啊。老子吃军响是老子的福气,你在这里拽什么拽,显摆啊,没看见我们杀了鬼子吗?给我滚开。”说完用力朝卢杆的胸膛一推,没想,他自己却被卢杆反力一顶,在泥泞的路中后退了好几步,他莫名其妙倒在泥水中,满脸泥浆草叶的狼狈相引来周边的人一阵大笑。
卢杆被他揪住时没有想要发作,但当他在听油条说话的过程中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尤其是油条想推倒他时,趁油条话音未落,暗地一使劲,借着油条的力反将他弹回到了地面上。卢杆望着他,没有说话,跟着小林他们也笑了起来。
有些士兵跟着起哄道:“油条,油条,快起来,继续打啊。”
油条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将手上的泥土甩了甩,又骂骂咧咧朝卢杆走去。他不服气,继续向卢杆打去,被耿营长抓住了他胡乱挥舞的手。
“真不愧是‘油条’,你这么个不禁风的样子,经得起谁打啊。在这里欺负一个学生,算哪根葱?算个什么鸟?等会打鬼子有这么狠,老子就饶了你。”耿营长放下他的手,对卢杆说:“杆伢子,他还想欺负你的话,你就不要给老子留情了。”
卢杆笑笑,走上前把地上的枪捡起递给了油条,嘴里说着不好意思的话,油条倒不好意思了。
就在这时,贾小麦跑了过来:“报告营长,后面有股鬼子追上来了。”
耿营长一听,命令队伍快速前进,然后拿起望远镜朝县城方向望去,果真,一群黄色的部队正向这边追来,看样子不是步兵而是骑兵,估计离这里还不到五里路。
他把连长和排长们叫了过来,告诉他们想打一个埋伏,但地形太不理想,平坦的田野上,长满了齐腰身的油菜,花蕊金黄金黄的煞是好看。不远处有一些坟堆,耿营长认为在那里可以埋伏,从侧面伏击鬼子,告诉他们不能恋战,打几下就撤,把敌人引开,掩护百姓撤离。
这个任务被二连一排长抢了。他带着一排人正准备穿过油菜地时,被耿营长制止了,他不是担心油菜被踩,而是担心被踩的的油菜地留下的脚印会被鬼子发觉,他示意一排长从旁边绕过去。
一排长率队受命迅速地向坟地奔去,各自找好自己的伏击位置。耿营长向他们敬了个礼,带着人马和百姓继续追团长他们去了。
当耿营长发现卢杆和小林不见时已经走出了好远。原来他俩趁耿营长不备,从队伍中溜出,跑到了一排长设伏的地方。
“你们怎么来了?谁让你们来的?耿营长?”一排长脸色难看。
卢杆却是一脸的兴奋,点点头又摇摇头,望着手里的大刀直乐。
“你们不听命令,擅自跑到这里,这叫逃兵。”油条也在这个排。他看见他俩便数落起来,“逃兵是要杀头的。”他对他俩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还得意洋洋笑了起来。
“我们不是兵,知道吗?杀头没那么容易。“卢杆对油条说。
小林跟着喊对对对,我们不是兵。
卢钢:“到时等我们杀鬼子的时候看看谁是软蛋,谁是逃兵?”
“我说你小子,别看我这身子,老子杀几个鬼子还是可以的,老子手中的枪可不是吃素的。”油条不服气,拍了拍手中的枪。
“都给我趴下来,想暴露目标啊。小鬼子头一个打的就是你们。”一排长叫了起来。他没有让卢杆走,他知道这俩小子的脾气,可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手中没有枪,他叫过一名战士,从他的蔸里拿出二枚手榴弹,告诉他们俩怎么使用。
“一排长,现在快要天黑了,如果打不赢的话,后面有一片林子,这里我熟悉,抄近路,我带你们能赶在耿营长前面等他。”卢杆在一排长耳边说。一排长望身后一看果然有一片林子,听了卢杆的话他点点头,然后对旁边一个战士说:“传我的话,无论如何一定要顶到天黑。绝不能让小鬼子从我们面前顺利通过。”
油条眼尖,他看见了一队黄色的骑兵正沿着前面的这条路朝这里奔来。他告诉一排长。一排长举起枪:“弟兄们,小鬼子来了,听我枪响,都给我往死里打。”卢杆和小林听鬼子们来了,紧张和兴奋起来,将手榴弹紧紧地攥在手中,一只手的食指紧抓着拉环,就等着一排长的枪声了。
渐渐地鬼子骑兵进入了他们的视线,一排长望去,后面并没有步兵跟上,鬼子骑兵人数也就四十来人,心中窃喜,手中的枪慢慢地端了起来张开了机头。
“打!”音落枪响,一排长射出了第一颗子弹。顿时,枪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