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初谷,郁郁葱葱的山脚下,一座百花围绕的坟前,身着白色锦衣的男子席地而坐,一手拎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往嘴里送酒。
风吹过,一旁的杜鹃花下起了花瓣雨,花瓣落在他的头发上,白衣上,而他却浑然未觉。许久,他才放下酒杯,伸手捻起墓碑上的花儿,嘴角溢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静初,又到了杜鹃盛开的季节,你看到了吗?”
五米外的柏树后,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姑娘正探着脑袋朝坟墓这边看来,旁边一个年轻女子抽回复杂的目光,低声的催促小姑娘,“小姐,咱们回吧,别打扰了爷。”
小姑娘摇摇头,“我不回!我要在这里陪爹爹。”
倔强的她抿紧了嘴唇,圆溜溜的晶眸中,泪光点点。
“小姐,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若是让爷知道,荷花让你淋雨了。爷会生气的。”荷花说着,又瞅了一眼坟墓那边的白衣男子。
如果自己能拥有一个如此深情的男人,那么就是死也值得了。
“奶娘,你先回吧,虎妞就在这里等爹爹。”虎妞哪也不想去,她就想在这里陪着爹和娘,就算是远远的看着,静静的陪着,她也愿意。
他们都说,娘是因为生她而难产离世的。
从小她就常常看到落寞的爹爹,以前,她还常跟着爹爹来娘的坟前,可后来听别人说起这事后,她就不太常来。
因为站在娘的墓前,看着忧伤的爹爹,她总有一种负罪感。
荷香摇摇头,“不行!如果小姐执意不走,那我就在这里陪着小姐。”
虎妞没有再理会她,静静的看着坟墓那边,默默的在心里祈祷:“各路神仙,请把我娘还给我爹吧。只要你们把我娘还给我爹,虎妞做什么都可以。”
细雨纷纷扬扬而下,虎妞夺过荷花手中的油伞,拉着裙摆就朝百里华清跑去。
沙沙沙……山坡上树丛剧动,百里华清抬眼看去,眸光骤冷,不动声响的把虎妞护在身后。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胆敢闯进静初谷?
“荷花,照顾好小姐。”
百里华清正欲上前去查看,就见一抹浅蓝色的东西直直的朝自己滚来。
这是什么东西?
他还以为是刺客呢。
砰的一声,百里华清这才看清楚,自己脚下的不是球,而是一个人。一个双手护着脑袋抱腿蜷缩成一团的人。
这人倒是不傻,知道用这样的办法来保护自己。
“你是何人?竟私闯静初谷?”
夏小雨头晕脑胀的松开手,坐在地上就卡着脖子干呕不止,刚刚一路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她现在胃里直翻滚。
真是倒霉!
她昨天就跟导师说了,今天是清明节,不宜下乡去基地。可她那位严师啊,说什么也不让她消停,还很严重的批评她封建迷信。
她哪是迷信?黄历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不信的后果就像她现在这样,直接从山上滚了下来。幸亏她反应快,护住了自己。
只是,她没有直接摔到伤筋断骨,可也没多乐观,身上到处都被树枝、刺藤划得伤痕累累,全身都火辣辣的痛。
“哎哎哎……怎么回事啊?”夏小雨突然身子腾空,她大吃一惊,抬头却见一个白衣男子拎小鸡般的把自己扔到了一旁。
砰——
夏小雨痛得嗷嗷直叫,“天杀的,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啊?人家伤成这样,你居然……”夏小雨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惊得好半天都说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打扮?怎么像是古装戏里走出来的人?
“娘?”虎妞从百里华清身后探出脑袋,看到呆愣的夏小雨时,她突然瞪大了双眼,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
难道哪路神仙听到了她刚刚的祈祷?
虎妞冲了过去,抱着呆呆的夏小雨就欢快的叫了起来,“娘,你终于回来了。”一定是哪路神仙见她的爹爹过得太苦,所以就把她娘亲送了回来。
虎妞打从出生就没有娘,但她知道自己的娘长着什么模样,因为爹爹的书房里挂着很多娘亲的画像,或坐,或躺,或笑,或嗔……什么模样的都有。
荷香看着夏小雨,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百里华清如被定神针镇住了一般,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夏小雨的目光由惊喜到不可思议,紧接着他却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动作。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这里的?”
夏小雨还没缓过劲来,又被人拎了起来,这种感觉差劲到了极点。她这个天生就是吃软不吃硬,见百里华清用一副吃人的模样看着她,她出奇不意的往百里华清肚子上踢了一脚,接着吼道:“你这个人天生爱演戏吧?脑子进水了不成?我是谁,来自哪里干你屁事?快放我下来!”
“爹……”虎妞挣开荷花的手,跑了过去,“爹,你没事吧?”
虎妞松了一口气,仰头看着横眉怒目的夏小雨,心里涌出了淡淡的失望。这人不是娘亲,听说娘亲的性格温柔,而且娘亲这么爱爹爹,又怎么会踢爹爹呢?
现在再认真看看,除了模样相似之外,其他地方都不像。气质不像,服饰不像……她的样子并不像是百里国的人。
百里华清摇摇头,目光如箭般射向夏小雨,拎着夏小雨的手大力的摇晃了几下,“说!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这里的?我奉劝你别挑战我的忍耐度,后果你受不起!”
这辈子还没有谁敢这样跟他说话,更没有人敢动手打他。
这个女人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以为长着一张跟静初一样的脸就能让他另眼相看了吗?
夏小雨无视他的怒气,双眼如牛铃般的瞪着他,一副你凶我比你更凶的意思。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百里华清脸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冷哼着道:“好!你很有骨气!我倒要看看……”
“哇……”
夏小雨哇的一声,胃里的东西全吐到了百里华清身上,雪白的锦袍惨不忍睹,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荷花瞧着百里华清那张被怒气涨红的脸,不禁打了冷颤。
好家伙!这女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虎妞不安的扯着百里华清的袍角,生怕百里华清动怒把这个长得极像她娘的女子给摔死。
胃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整个人都好受了,夏小雨瞧着百里华清的臭脸,低低的道:“我让你松手的,你自己不听。若不是你一直摇我,我也不会……”
“找死!”百里华清从震怒中醒来,冷冷的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百里华清的态度把夏小雨刚涌起的歉意消得一干二净,她不躲不闪的直视着他那杀人的目光,“一件戏服而已,你犯得着如此吗?我赔你就是了。再说了,我都没怪你,你凶什么?”
她没告他故意伤害就不错了。
“戏服?”百里华清咬紧牙根,牙齿咯咯作响。
这个女人是把他当成戏子了吗?
虎妞却是突然从担心变得欢喜,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爹爹的表情如此丰富。原来,爹爹除了严肃、认真和忧伤之外,还可以有如此生动的表情。
莫名的,她对夏小雨就喜欢了起来。
绝对不能让爹爹伤到她了。
“爹,下雨了,咱们回去吧。一切都等回去再说,好不好?”虎妞说着话,身子故意颤了颤,双手搓着手臂。
百里华清低头看了虎妞一眼,心里涌起了丝丝心疼,“荷花,背小姐回家。”
爹?小姐?
夏小雨听着他们相互的称呼,抬眼朝墓碑上看去,这一看可把她给吓了一大跳。墓碑上的落款年间是文思一年。
文思一年?哪来劳什子文思一年?
她抬眼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到任何的拍摄工具,也没有什么拍摄工作人员。难道自己不是滚进了片场?夏小雨怔怔的看着百里华清头上的镶碧玉发带,声音有丝颤抖的问道:“这里是什么国?什么年?”
闻言,百里华清一副了然的瞥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