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因为晋王罗恒阳举兵谋反了,但宫人们心知肚明,晋王所在的封地苦不堪言,形同流放,百姓们连饭都吃不饱,又何来的力气同他举兵谋反,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行刑的旨意是一个时辰前送到西苑的冷宫里的,这一日正是安平元年三月十八,这一道圣旨是大雍朝第五代皇帝罗淳阳亲自拟写的。
大内总管太监叶不凡前去宣旨的时候,太妃赵郡然正立在院子里修剪一株杜鹃花。
彼时竟破天荒露了一丝阳光,且阳光正好,像是在表达着对这位美人的不舍。暖阳落在她白如凝脂的侧脸上,仿佛是撒了一层淡淡的蜜。
她手里握了一把生了锈的剪子,小心翼翼地剪着花枝上的枯叶,举手投足间满是淡然恬静,仿佛是久居山野的仙子,不沾半点世俗气。
叶不凡记得,先皇在世时曾赞她: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当属赵郡然。
赵太妃曾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集三千宠爱在一身,为宫中人艳羡。只是那份恩宠不过十年,便被当今太后亲手毁灭了。
叶不凡跨进院子,也不行礼,只是用怜悯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说道:“罪妇赵氏听旨。”
赵郡然恍若未闻,又转身走到对面的迎春花圃前,提了一把小水壶,慢条斯理地给迎春花浇水。
叶不凡跟上前去,叹息了一声,提高了音量再次道:“罪妇赵氏听旨!”
“本宫没有耳聋,叶公公只管念便是了。”她漫不经心地说着。
她分明是知晓旨意的,一刻钟前就有宫人来报信,然而她脸上竟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
叶不凡张了张嘴,本想让她跪着听旨,转而想着她连生死都淡漠了,又岂会忌惮太后呢。想到这里,他展开圣旨朗朗道:“晋王罗恒阳私造兵甲,集将士于封地,意图谋反……特将晋王贬为庶民,赐鸩酒一杯……太妃赵氏教子无方,纵容晋王谋反,故杀无赦!”
叶不凡念完圣旨,抬起头看了看她的神色。
只见她眉目平静,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她低头侍弄着花圃里的月季,依旧没有只言片语。叶不凡再次看了看她的脸颊,却悄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右侧脸颊上正卧着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宛若一条黑黢黢的虫子,横在脸上,毁了她原本惊若天人的美貌。
听说当年赵郡然被太后迫害,为了活命,她不得不自毁容貌,断了恩宠。叶不凡并不曾亲眼见过她之后的模样,如今乍然见到这般模样,一时有些惶恐。
她在冷宫里躲了十余年,原来到头来终究是逃不过一死的。
太后当年那样爱着先皇,又怎会容忍另一个女人与她分享恩宠呢,更何况是一个家世才华都与她有着云泥之别的女人。
叶不凡暗自摇了摇头,将圣旨塞入赵郡然手中,说道:“娘娘……你今日好生歇息吧,明日午时,会有人带你上路的。”
赵郡然未看那圣旨一眼,而是拾起那把生了锈的剪子,将那道明黄色的圣旨剪了个粉碎。
呵……好一个太后娘娘!枉我将你当做最好的姐妹,你却毁我容貌,断我恩宠。如今先皇已逝,你却依旧不肯放过我与恒阳。
什么意图谋反?不过是害怕罗淳阳的江山不稳罢了!
赵郡然看着明黄色的碎片被风吹响半空中,心中涌起一丝浓浓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