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玄月刚拿出破禁法宝破开落渊所布的禁制之时,却发现她原本以为熟睡的少年竟一直用隐身术法藏匿在能隔绝外界一切的禁制之后,已不知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身后所有嘶吼纷乱仿佛都在瞬间远去,玄月俏脸一白,神情仅略过一丝慌乱后,便又重归波澜不惊的静寂:“你都看到了?”
她的手已经抚上了腰间的长剑,似乎只要落渊一有异动,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对他拔剑相向。
我原本也未料到落渊其实早已醒转,若按照凡间戏折子里演的那样,一旦坠入爱河的男子发现自己的心上人身份迷雾重重,实非自己想象中那般,那玻璃心破碎的男人们若修养好些的,顶多与对方老死不相往来,若性子暴烈一些的,恐怕当即便与心上人上演一场男女混合双打。
可不管是我还是玄月都未曾料到的是,纵使知晓她来者不善,落渊却并未勃然大怒或者黯然神伤,反而一如往常地对她笑了笑:“玄月姑娘或许不知道,以前我兄弟夸父在时,我曾抢掠过这世间许多的奇珍异宝。那会儿有很多人想要对付我却又忌惮夸父的强大,便趁着夜风乍起时点燃安神花,让花香随着夜风吹到我们身旁,想借此让我们入睡,从而一举解决掉我们。在历经过许许多次这样的危险之后,我但凡只要一闻到这种花的味道便会下意识地屏蔽五感屏住呼吸。”
呼啸而过的冷风将她松挽的乌发吹散,发丝在风中轻扬,远远看着像极了一朵在黑夜徐徐盛开的花,而她莹白的面孔恰似最美的花蕊:“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故意装作中了安神花熟睡,并趁此机会窥探我的行踪,然后揭穿我的真面目,好彻底解决了我这个后患对么?”
他好似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愤怒,依旧眉眼弯弯地与她对视:“阿月,我说过的,我喜欢你。”
她抬眸,声音冰凉似刀:“那又如何?”
夜色那样浓,我在梅花簪中看不大清落渊的表情,只是听他泰然自若道:“没有如何,我只是想告诉你,之前我会跟你出来,不过是担心会有夜里凶性大发的变异灵兽伤害到你罢了。”
玄月微微一怔,抿了抿唇道:“哪怕眼下你已经知道我是妖?”
落渊弹指拂掉肩侧的落叶,悠悠道:“并非眼下才知道,而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妖。早在千万年前,玄武一族还未位列仙班成为四方之神时,我也曾在凡间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妖,对于妖气,我再熟悉不过了。”
听落渊如此一说,我这才想起,那会儿的凡间是人妖共居,后来诸神混战三界大乱,好些有实力的聪慧大妖才趁机带着妖族重新开辟了独属于万妖的全新世界。
虽说后来出生的玄武皆是天生的神族之体,但譬如落渊等一干最早年头存活下来的上古之神,体内却依旧流淌着妖族之血。
落渊说:“我既心仪于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神也好,妖也罢,只要不是像魔界三公主那样意图祸害三界苍生,我都会尽我所能替你办到。”
也直到那时我才知晓,落渊竟是一早便看穿了玄月的伪装,而他之所以没有揭穿,不过是因为他想要多一些时间与她在一起。他所谓的喜欢,当真是喜欢这段时间一直与他相处的这个姑娘,而非仅仅是玄月那张美艳绝伦的样貌。
少年的眼底再没有了往日的轻浮调笑,仅剩一览无余的真诚。
梅花簪中的世界猛地摇晃了一瞬,让我很清晰地感觉到了玄月那一晃而过的轻颤。
我想我大概能明白玄月内心的震动,毕竟就算再铁石心肠的姑娘,心底也会有疲惫和柔软,也会想要有一个可以依靠放松的肩膀,没有人生来便无坚不摧,更何况对她说这话的少年,早些时候一直在拼了命地保护她。
她身份是假的,样貌是假的,从头至尾的接近都是处心积虑,可这个被她欺骗的傻瓜,却告诉她,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却一点也不在乎。
玄月握剑的手松了紧,良久,我才听她凉声道:“恐怕那样的代价落渊少主无法承受。”
落渊轻声道:“玄月姑娘,不,应该是苏姬陛下才对。之前在瑶池边缘我便察觉到你身上的妖气带有妖王一脉的压迫之感,但那会儿我还仅是推测,直到你与我说了那个故事,我才可以肯定你便是苏姬。我虽不明旱魃之事起止,却也在苏醒之后听说,当初为让被旱魃咬过的生灵恢复如初彻底解决凡间之乱,当时天界动用了能让万物恢复如初的女娲石。你说苏姬最后将还有一息尚存的霄言封印,恐怕便是想不惜一切代价替霄言续命,可试问这世间一切灵丹妙药,又怎能抵得过女娲石的奇效呢。”
“瀛洲乃天界圈养灵兽的重地,若瀛洲出事,灵兽异变,天界必将派人前往。且考虑到极有可能是危险的旱魃,天界派往此处查探之神道行必不会低,眼下三界未稳,上神大多个有差使,因此查探瀛洲之事,便必定会落到玄武一族身上。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其他玄武族身上。”
看着玄月越攥越紧的双手,落渊一直微扬的唇角,也渐渐染上了一丝苦涩:“因为现如今女娲石是由玄武一族看守,只有玄武一族的人前来查探,才能在查明一切之后,最快动用女娲石解决后患。而你的目标便是女娲石,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