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提篮放在台阶上,甩了甩酸疼的手,小声道:“恐怕又和去年一样,不仅没拿到赏赐,就连月饼都送不出去。”
池浅故意问:“安定公主真敢?”
那太监撇了撇嘴:“还不是皇上纵容的。”
池浅略一沉思,又道:“咱们已经辛苦了这么长时间,不如这样,几位哥哥年长于我,先找个地方歇歇脚,长青宫的差事就交由我一个人办可好?”
像是怕他们不信任,她又道:“各位哥哥放心,若今年我侥幸能将月饼送出去又得了安定公主的赏赐,一定会与几位哥哥平分的。”
能拿到安定公主的赏赐,简直比登天攀月还要难。
再说了,他们今年所得比往年跟着盛海当差可要多得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又想着去皇上那儿回话也用不着他们。
几个人对池浅表示了感谢,便各自散去。
待其他人走远,池浅再一次叩响了长青宫的大门。
七长五短,大门应声而开。
池浅站在宫门外道:“奉皇上的旨意,来给安定公主送中秋月饼。”
开门的太监便是上一次将池浅领到佛堂的那个。
池浅打听了一下,他叫越林,是安定公主身为皇后时的大长秋。
越林还是如上一次那般的不多言语,径直将她领到了佛堂边。
这一次竟没有进去通禀,便道:“你去吧!她已经等你很久了。”
先前只想着该怎么来,却没想到来了之后竟是这般的心情。
佛堂的门槛并没有多高,池浅几次伸脚都没能跨过去。
听着佛堂里头传出来的木鱼声音,她竟是有些怕的。
哪怕面对着盛怒的陈帝,她都不曾有过这般的恐惧。
进去了该说什么呢?安定公主要是太过伤心,该怎么相劝呢?还有,最重要的,她应该怎么称呼她?
池浅的脚就悬在佛堂的门槛上,冷不丁,后头的越林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往前扑了好几步,才算站稳了。
本在专心念经的安定公主,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池浅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生身的母亲哪怕没有养育过她一天,也受得起她的大礼。
人总要经历过许多,才会在再次遇到悲伤的事情时,不做出寻死觅活的事情。
安定公主前些日子生的那场病,太医院的太医们没有心药医,陈帝便命公孙实走了一趟长青宫。
陈帝为什么会想起公孙实,原因不好说。
反正,当时陈帝的口谕是这样的——“既然药石无用,多半是冲撞了什么东西,忠国公家的老三正好擅长这个,叫他看看也无妨。”
安定公主一开始是不肯与公孙实相见的,隔着厚厚的帷幔,公孙实给安定公主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翁是一个女子,具体是哪个朝代的已经无从追寻,是真有其人还是编造出来的故事也无从得知。那是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而假扮成太监的女子,故事的内容只有寥寥几句,故事的结局就是那女子被人发现了身份,被皇帝下旨赐死。
公孙实的口才只适合在庙堂上辩论,死板的紧,叫他绘声绘色地讲出一个完整的故事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旁的人听了公孙实的故事肯定觉得无聊死了,安定公主却越听越惊心,惊得连病都好了大半。
是的,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接受自己本应该成为太子的可怜儿子阴差阳错成了太监。那一刻,安定公主真是恨不得立刻死去。
但是,为母则强,也没有哪个女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女儿身陷危险而无动于衷,即使她十数年的软弱,十数年的不曾经营,也愿意为了女儿拼上一拼,甚至宁愿付出生命。
安定公主将池浅上下打量,仿佛要将其印到眼睛里。
良久,她才颤抖着声音问:“你想出宫吗?”
池浅一愣,随即点头。
“可是出宫了之后你要怎么过活?”安定公主忍不住担心。
池浅笑了,小声道:“知道吗?只要能够出宫,咱们就铁定会比在这宫里过得好。”
“咱们?”安定公主只觉得心都要化掉了。
池浅点了点头:“嗯,咱们,你,我,再带上方荷。”
她看出了安定公主面上的难色,又道:“我知道很难,但也不一定就没有一点儿可能。”
安定公主看着她明亮的眼眸,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
池浅便又道:“如此,你便先将方荷弄出冷宫,接到你这长青宫来,可行?”
“好,那要好好的谋划。”
“不需阴谋,也用不着诡计。阳谋,阳谋就行。”
阴谋那是公孙家的男人们擅用的,池浅不懂,若以己之短攻彼之长,除非她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