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麒道:“这就要看开发得怎么样了。这个大岛雨水充沛,气候土壤和江南相近,正好招募江南、福建的农夫种占城稻。大宋良农为天下良农之最,江南良农又为大宋农夫之最!天下事以人为本,农事亦然。若有农夫良地,则粮草唾手可得。”
说到这里,杨应麒叹道:“这几年江南大兴花石纲,祸国殃民,民生日见窘迫。我们募民开垦,一来是为自己,二来也是多给他们谋一条生路。我曾问过林翎,他说这些年东南沿海已经开始发生民多地少的情况,渡海过去谋生的早有其事。不过大多是在福建、两浙、广南活不下去的穷苦人家才会过去铤而走险。他们在那边小打小闹,也没成多少气候。而且岛上土著凶顽,盗贼丛出,就是有一点收成也没保障。所以四哥你此去第一要务除了择港开寨,就是要想办法平息海盗之患。等大流求岛的生计好过了,不用我们去招募也会有人来归的。”
杨应麒指着大岛北端岛:“我们先北后南。我在古书上知道这个岛北边有个很好的良港可以靠船,只是我没亲自去过,不知那个良港的具体位置。但以四哥的大才应该可以找到。我们靠港布寨,沿寨种植,渐拓渐远,慢慢地就会形成村落与城镇。以这个港口为据点,可以逐步将岛上的海盗全部清理收服。教化普衍之后,还可以慢慢地把土人也纳入我们的统治之下。”
欧阳适沉吟道:“自津门至于流求,海路千里,只怕这边难以掌控。到头来费了偌大钱财却没收成,岂不可惜?反正我们复州辰州还有大片的荒地没有开垦,为什么不先募人开垦这些荒地,而要舍近求远?舍安求危?”
杨应麒道:“海路遥远,正好激励我们的船厂不断进步。浪涛再凶险,挡不住敢冒险想发财的商人!泉州离津门也有千里海路,可黄旌、林翎他们不也都过来了么?其实开头两年我也不盼它有大收成,只要在那里的人能站稳脚跟就行。说到收益,那也当是三五年后的事情。”
他顿了顿又道:“辽东自然也是要开发的。这个半岛的潜力若完全激发出来,五年内我们的粮草可保不缺。可是五年之后呢?我们总不能永远龟缩在这里吧?可如果我们在陆上扩张,无论向北向西扩张都会遭人猜忌。只有向暂时还无人注意的海岛进发,才能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壮大我们的实力!”
欧阳适又道:“此外尚有一难,这个大岛离福建太近,离辽东又太远,只怕我们的作为难以瞒过大宋朝廷。我们汉部的水师根基浅薄,斗不过大宋水师!”
“这事我也考虑过。”杨应麒道:“不过幸好大宋朝政腐败,燕云和西北的事情已经让他们自顾不暇了,只怕对东南海外不会那么上心,就算注意到一时也不会有大动作。只要四哥你想办法让东南沿海的官吏在这件事情上得些好处,他们自然会帮着‘瞒上’。只要能拖个三五年,我们的根基就扎下了。更何况三五年间,天下大势只怕又有大变!到了那时候,只怕就再不是今日这般局面了!”
杨应麒指着东南海面道:“四哥!那个宝岛和津门南北遥望,一旦开发起来,整个东海就都是我们的天下了!一旦有一个大海作为我们汉部的后方,津门就不再是一个偏僻小港,而是这个大海的中心!而我们汉部的供养,也将借着海路源源不绝!这片海洋是我们汉部的生命线,未来十年汉部所要依赖的给养,将出自你东海王的手中!”
欧阳适听得全身一震道:“东海王?”
“是啊!东海王!”
一天之后,汉部一半的旧水师和六成的新水师以护送南归商队的名义随潮南下。然而这支船队并没有进入明州或泉州。它们在大流求岛北端一个天然良港中停了下来,建起了一个小小的码头,因其地势欧阳适将这个地方命名为鸡笼渡。
半个月后,林家的海船载着几百名佃农开进鸡笼渡,在粗粗搭成的水寨附近和汉部南下农民一起开荒。
从北边来的军民对岛上的气候尤其不习惯,来了不到一个月就不断有人病倒。可欧阳适还是坚持下来了,不仅仅因为怕事情搞砸了没脸回去见兄弟,更因为他隐隐觉得,如果这个大岛能开发起来,那他欧阳适将不再仅仅是折彦冲手底下的一个徒劳奔走、刺探情报的小角色!而将是一个独当一面、甚至掌控汉部生死兴衰的头号人物!
“东海王”的野心激励着欧阳适在这个恶劣的小港渡过了政和七年余下的岁月。这一季的米、蔗、茶种下去后收成都少得可怜,必须依靠津门和泉州源源不断的补给才能维持下去。
几乎所有人都在抱怨,不是希望回大陆,就是希望回津门。然而欧阳适却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他以雷霆手段镇压了企图作乱的人,又大发私财安抚了安分守己者。
这个男人从此刻起不再是一个少年了,萧铁奴那番话对他的刺激,究竟会对整个汉部产生多大的影响,此刻还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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