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监狱虽由王威与高君雅直接掌管,无论什么事,别人都无权插手过问,包括李渊。可是,李渊是并州最高军政长官,普通狱卒并不明白其中许多复杂内情,对他自然敬畏有加。李世民身为李渊爱子,在众狱卒心目中,无疑与他本人亲自光临没什么区别。
虽然拥有如此尊贵的身份优势,李世民匆匆赶到监狱后,并未因此颐指气使,摆出少爷架子,而是慷慨地取出大把银两,作为赏金,交给典狱长,吩咐他与众狱卒按人均摊。众狱卒得了钱财,谁不兴高采烈?一个个唯唯诺诺,哪还有人顾及狱中许多臭规矩,不用多说半句话,就有人主动大开牢门,恭请李世民入内。
身陷牢笼,刘文静尽管心中憋屈不堪,表面上却始终处之泰然,没有丝毫普通囚犯常有的满脸愁容,相反一副悠然自得神态,顾自摇头晃脑,吟诗诵句,旁若无人,见李世民行色匆匆走来,似乎也没有丝毫意外感。
“刘某是皇上钦点囚犯,”二人见过礼,相互对望,刘文静扯开嗓子大笑说,“难得二公子不避嫌疑,仗义前来探望,真是难得的知己!”
“刘大人此话未免见外了!”李世民也笑着说,“大人是在下长辈,难得的良师益友,大人有难,不尽快前来探望,我李世民今后还怎么自容于世!”
刘文静一生饱览群书,自问才能就算不能与孔明比肩,也至少不在徐庶等人之下。可惜,他时运不济,眼看人生年华已过去大半,好不容易才混了个小小晋阳令!近些年,天下日见混乱,正是一展身手的大好时机,幸运却偏偏一直没有垂青于他,以至使他一度有些意冷心灰。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唉,难道当今世界上果真没有识才的伯乐?诸葛孔明当年高卧隆中,二十七岁即等来了识货的刘玄德三顾茅庐!我刘某人的命运怎么如此差劲,年过半百还无人主动光顾?都说乱世出英雄,可惜有了天时,却缺地利,人和!
男子汉,大丈夫,未必非得一辈子仰人鼻息,而不能以自我为中心,轰轰烈烈大干他娘的一场!可是,说到底,那也无非是一种空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起兵自立?手中无权,没有招兵买马必需的坚实财力,没有一块可靠的立足之地,也想效天下群豪之壮举,显然太不现实!
时也,命也,无论从哪方面分析,你再怎么才高八斗,充其量只是个为人作嫁衣的命!以你一生的处境,除了想尽一切办法,就近极力鼓动、协助李渊早日起兵反隋,还有什么更合适的选择?恨只恨李渊那老狐狸,这些年交道没少打,交情也算过得去,老滑头却始终深藏不露,不但不学刘备三顾茅庐,连人家主动旁敲侧击,甚至直言不讳,也死活油盐不进,使人轻易靠不了边!
得了吧,姓刘的,为了那再也不容错过的身前死后名,你还是将就些吧!既然非找这棵大树依傍不可,老的太滑头,就从少的身上入手吧!主意既定,刘文静即试探着与李世民谈及这类话题,果然是一拍即合。时日一久,接触多了,他俩也顺理成章成了无话不谈的至交良友。交往越多,刘文静也越觉得那小家伙还真不简单,将来的作为绝对不会比他老子逊色多少,以至越发死心塌地盯定了他。
俗话说,三个秀才相聚谈书,三个屠户成伙说猪!刘、李二人因为始终关心的是同一件事,彼此志同道合,一旦见面,讨论的总是同一个话题。这回,刘文静意外锒铛入狱,心里越发有了几分紧迫感,好在李世民没有令人失望,及时赶来了,他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倾尽全力为之出谋划策,话也说得更直接:
“起兵的事,令尊大人之意如何?”
“唉,这种事不说也罢,以免自寻烦恼!”李世民回想刚才与父亲的争论,情不自禁长叹说。
“不,这事儿该是提上议事日程的时候了!”刘文静明白,以自己当前的险恶处境,显然耗不起了,再不设法鼓动李渊父子起兵,前程还真是吉凶难测,“当今天下大乱,到处盗贼蜂起,隋军顾此失彼,疲于应对,以至大部分被牵制。杨广一味南巡北狩,长期未思归还,从而造成关中空虚,这可正是老天爷有意要灭大隋,才冥冥中促使他干出那许多荒唐事来!”
“可是,大人所说的这一切,与我辈有什么关系?”李世民还是长叹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