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看着她,眼光熠熠,略显激动地问道:“真的吗?额娘真的会这么认为吗?她是皇阿玛的女人,难道不是得到皇阿玛的宠爱才是她最大的骄傲和荣耀吗?”自古君王皆薄幸,再怎么受宠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有什么好骄傲的?晴鸢几乎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角。况且,良贵人身世坎坷,又经历了许多的大起大落,或许刚被皇帝宠幸的时候确实是觉得骄傲的?但经过了这么些年的沉浮,聪明一点的女人都应当看开了才对。君王的宠爱不过是一时,唯有自己的儿子才是真正的依靠,这一点,聪明如良贵人不会不知道的。看了看一脸急切,仿佛急于想要得到肯定的胤禩,晴鸢忍不住心头暗笑。毕竟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啊!再怎么老谋深算,说到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时还是无法避免露出小孩子的心态!她这么想着,却浑然忘了自己的年纪其实跟他差不多大,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小孩子”?!抿嘴一笑,她说道:“八阿哥毕竟是男子,怕是很难体会到女人的心思?其实有哪个母亲不高兴见到自己的孩儿出人头地?又有哪个母亲看见自己的孩子风光荣耀不感到骄傲和自豪的?我想,良贵人最近这些年,笑容一定越来越多、心情也一定越来越快乐?丈夫和孩子,二者能够给女人带来的快乐是不同的,又哪里有什么可比性?八阿哥切莫把自个儿和皇上在良贵人心中的地位相比较,那可没什么意义。”胤禩静静地听着,细细地回味着,以前都不曾在意,可如今这么一回想,可不就如晴鸢所说,额娘这些年来是越来越开心了?想这些年皇阿玛对额娘的恩宠也不见得多了多少,她却仍然如此开心,应该就是为了自己?难掩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为什么?以她的年纪竟会将事情看得如此透彻,甚至连自己没看出来的她也都看到了?她的心里,还隐藏着些什么沟壑?他深深地注视着晴鸢,直到她被那灼灼的眼光看得霞生双颊,略微显出了局促的神色,这才慢慢收回了眼光。嘴边的笑意忍不住越来越深,原本只是想跟她随便聊聊,没想到这一番倾谈的效果远远大于意料,谈过之后,竟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和快乐。这些年的辛酸苦楚仍然沉淀在心中,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但现在,却已经不再那么沉重了。是秘密被分享后的松快,更是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物有所值的舒畅,他的心似乎沉静了许多。“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他笑着说,站了起来,“跟你的谈话真的很快乐,晴鸢,以后我可以再来吗?”还要再来啊?!晴鸢忍不住在心中哀号,八阿哥这是把她当成了知心姐姐还是怎么的?她的私心里自然是一百二十万个不愿意,但一个皇子这么“赏脸”愿意给她说心事,在别人眼里那得是多大的“荣耀”啊!能说不好么?压下了满嘴的黄连,她只得躬身说道:“承蒙八阿哥不弃,晴鸢受宠若惊,哪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求八阿哥别嫌奴婢笨嘴笨舌,惹您不高兴就好了。”胤禩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你若是笨嘴笨舌,这天下就没有机灵人了!”顿了一顿,笑容一整,又道,“那咱们可说好了,以后若是我想再跟你聊天,可不许躲着我。”她敢躲么?能躲到哪里去?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柔顺地说道:“八阿哥放心,奴婢记得的。”胤禩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晴鸢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松了口气,跌坐在石凳上,忍不住满脸的愁云惨雾——好不容易才摆脱一个四阿哥,怎么这会儿又沾染上一个八阿哥?为什么她会这么倒霉?!一瞬间,她很有嚎啕大哭的冲动。但无论晴鸢多么的不情愿,八阿哥就像黏上了她,有事没事就往她家里跑,找她谈天说地,倾诉心事。尽管她奉行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宗旨,能不开口绝不开口,但就是那偶尔的只言片语,也令胤禩觉得或是新奇不已,或是知心识意。渐渐地,他开始真心喜欢上与她相处的时刻,许多不能为外人道的委屈和辛酸,总能在她面前坦然说出来,然后被她的聪慧一一化解,待到回去的时候,又是一身的舒畅和快意。其实晴鸢倒也不是不喜欢跟他的闲聊。抛开那些令人纠结的心事不谈,若纯粹只是聊天的话,八阿哥的学识和见地还是颇令人心折的。即便晴鸢的脑子里有着超越了这时空三百多年的见识,但有很多事情和观点,八阿哥却也能给她全新的看法和角度,令她大开眼界。她常常想,若八阿哥不是皇子的话,这个朋友也未必就是不能交的。但错就错在他真的是皇子,这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对于晴鸢而言,“皇子”等于直接跟“麻烦”画上了等号,她想要达到平淡生活的目标,就绝对不能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所以自然也就只能很遗憾地放弃这个潜在的朋友了。然而胤禩却丝毫没有察觉她的有心避忌,不开心或是无聊的时候,总是会跑到她这里来。而虽然他们之间的交流坦坦荡荡,每次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众人的视线之中进行,但次数多了,还是有些不三不四的流言流传开来。如今京城里最热门的八卦无外乎是,晴鸢格格被四阿哥拒绝之后,又攀附上了八阿哥,端的是水性杨花、汲汲经营。一时间,说她攀龙附凤者有之,说她心机深沉者有之,更是在贵族的圈子里产生了极其不好的影响,被一些真正想要攀附权贵却不得其门而入的眼红人说三道四,差一些便要荣登本朝狐狸精的“榜首”了!kanshu.la/book/dazhuz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