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萧遥的追问,怜迎雪也终于承认那日她为救萧遥给他服下了神农氏相传至今仅剩的一粒神农丹,那神农丹的药效也确实如鬼三姑告诉萧遥的那般,需要用神农氏后人的鲜血做药引,虽然萧遥早在心中猜出了几分真相,但是这时真正在怜迎雪那里得到确认的时候,想到当日怜迎雪割腕以血助他化药的情景,整个人仍是心疼不已,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伊人恩重’这样一句话。
怜迎雪却是总忘不了神农丹是放在血菩提核中,而血菩提核往日却被她含在舌下用作变声,当日情急之下砸破了血菩提子取出神农丹,如今每每记起当日的情景,总是会羞涩的犹如火烧一般,但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真让她重新再选择一次,她恐怕依然会如当日般义无反顾。
第二日马车终于行经一条小河,怜迎雪十分欣喜的拿了萧遥换下的衣服到小河边浆洗了一番,浆洗的过程中怜迎雪不经意间瞥见自己水中的倒影,看到那副满头乱发的丑陋面容时不禁愣住了。
她一向将这副面具带在脸上,久而久之习以为常,几乎已经忘却了自己时时都带着一副面具般。
清醒之后怜迎雪虽然发现了面具接缝被江水泡开,但是那时她仍没想明白一些事情,是以又把接缝的位置重新粘好,到了那日她和萧遥互吐真情之后,虽然身份和故事都告诉了萧遥知晓,却一直到了今日都没有将面具摘下来。
河水中倒映出的干枯焦黄的面目,怜迎雪往日几乎已经看的麻木了,自从当年鬼三姑帝茹夏虚弱时在星河谷中被几个仇人围堵,险些遭恶人侵犯后。
帝茹夏便制作了一个恐怖的面具遮在自己的脸上,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她心目中当年那个值得她爱的怜苍生早已经死去,后来离开她的不过是她的仇敌轩辕氏的轩辕青木而已。
世间男子多薄幸,她再不愿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脸,等到后来圣手书生韩广杰也就是百变星君隐居在星河谷之后,见到了鬼三姑戴着的恐怖面具,又从天元子褚让三那里知道了一些当年的功过是非,亲自出手立时数月,为鬼三姑制作了一个非比寻常的人皮*面具出来。
寻常的人皮*面具只能改变易容者的面部特征,韩广杰呕心沥血制作的面具却非但能够完全改变佩戴者的面貌,还能将佩戴者原本的头发遮掩,这个面具足足用了百变星君韩广杰好容易搜罗到的四块容兽腹皮中的三块,接缝处独具匠心不同于寻常人皮*面具下颌和发髻的开口,而是将开口留在了锁骨之下,除了不能展现出佩戴者的脸色外,即便是表情也能展现的惟妙惟肖不露丝毫破绽,更妙的是这副面具带着轻如无物不会有任何的不适。
鬼三姑收下了韩广杰为他制作的这张面具后,便一直以这副面容示人,之后鬼三姑又将一枚血菩提交给了韩广杰,让他制作成了一枚可以变声的胡核含在舌下,时间依旧就连天元子褚让三和忘忧真人玄真子都快忘了鬼三姑原来的长相,只记得这副丑陋万分的面容。
怜迎雪从懂事的时候起,就记得母亲换过了这样的面貌,此后每一年帝茹夏来看女儿时也是维持着这副面容,如今帝茹夏逝世,这张丑陋的面具连同那副藏着神农丹的胡核一同传给了怜迎雪。
怜迎雪初带上这副面具时,每一次照镜子又或面对着水面,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已故的母亲悲痛万分,渐渐地这副面容她也看的惯了,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也许再过几年她便会和当年的母亲一样几乎忘记自己曾经的面容了。
只是此时在河水中倒映出这副虚假的面容时,怜迎雪却首次萌发出了挣脱这副面容的念头……
母亲为她安排下的生活,难道真的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么,她不禁在心中这样问自己。
洗完了衣服,怜迎雪将衣服拧干了搭在手臂上。
这时萧遥已经在一边搭起了火架,另外选了几根树枝在火堆旁竖立了一个支架供怜迎雪晾晒衣服,这处小河边常有动物前来饮水,萧遥几乎没怎么费工夫便打到了一支獐子,现在也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
獐子身上渗出的油脂滴在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响声,诱人的肉香顺着清风四处飘荡,等到獐子烤的差不多了,萧遥又取出几张干饼放在火堆上。
药钵也变身成了饭钵,熬上了鲜美的鱼汤。
怜迎雪将浆洗好的衣服依次晾好,这才坐到萧遥身旁,萧遥见她过来连忙取了一直烤的喷香的獐子腿递给了她,怜迎雪却是先取出手帕替萧遥细细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才接过了那支獐子腿。
这支獐子腿被萧遥料理的色泽金黄外焦里嫩香味扑鼻,只是怜迎雪拿在手中却是显得有些兴趣恹恹的,萧遥以为她不喜欢獐子肉,又赶忙盛了一碗鲜美的鱼汤递了过去。
怜迎雪接过鱼汤,冲着萧遥笑了笑,轻轻喝了一口便将碗放在了身边,萧遥这才发觉怜迎雪情绪有些不对,连忙问道:“怜姑娘你怎么了,我看你心事重重莫不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这却是关心则乱了,要知道怜迎雪的医术得到母亲死生两难鬼三姑的真传,比起萧遥来不知要高明多少。
怜迎雪突然开口道:“萧大哥,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这副面容是假的吧。”
萧遥道:“怜姑娘,我知道这副面具原本是属于师伯的,后来她将这面具交给了你不是么?”
怜迎雪小声道:“没错,自从我娘去世之后,这副面具我便一直带着,萧大哥我昏迷的那些时日,你既然发现了这副面具的秘密,那么你有没有……有没有……”怜迎雪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犹如蚊蜺一般几不可闻。
萧遥不解道:“怜姑娘,你说什么?什么有没有,我不太明白。”
怜迎雪好容易鼓足勇气道:“我是想问,在我昏迷的那段日子中,你有没有揭开过我的面具看过?”
萧遥连忙道:“萧某虽然不才,却也绝不会做出如此下作唐突之事,怜姑娘你昏迷之际,我只是碰巧发现了这面具的破绽,但是绝没有冒犯姑娘的意思,至于姑娘昏迷之际的衣服也是我在镇甸时雇来的丫鬟操办的,姑娘冰清玉洁,在下绝无半点冒犯,萧某若有半句虚言,他日定当惨死江湖万劫不复……”
怜迎雪听到萧遥这么说,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但是却又一种无法明述的淡淡失落一同涌起,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急忙道:“萧大哥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我的相貌,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萧遥道:“怜姑娘你虽然终日带着面具,但是从你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定然风姿不凡,但是我却当真并未见过姑娘面具之下的真容。”
怜迎雪听到萧遥夸赞她的言谈举止,一颗心不由的扑通扑通狂跳着,轻声道:“那这么多天过去了,萧大哥你为什么从没有问起过我,又或者让我摘下面具来。”
萧遥挠头道:“怜姑娘一直将面具戴在脸上,想来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你既然不愿意摘下来,我又怎么能勉强你。”
怜迎雪道:“那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面具之下的样貌十分丑陋,你…你还会如以前那般待我么…我是说…我是说你还会永远守在我身边么?”
萧遥颜色一正道:“怜姑娘,无论你是美若天仙还是姿色平庸,对我来说你都是你,这就足够了,人的相貌一出生时便已注定谁也没得奈何,相比之下一个人的心灵才是最重要的,有些人生就一副好皮囊却满腹污秽(萧遥这时却是想起了九阳山紫阳观中的尹天成,这人生就一副堂堂相貌,但是却行事下作让人不齿),而鬼师伯她即便以丑陋的面目示人,也要胜过那样的人百倍。”
怜迎雪有些欣喜又有些忐忑道:“萧大哥,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么?”
萧遥郑重的点了点头,他这一生中见过的最为美艳的女子莫过于玄罗神教玄罗四凶阴尸毒浪四使中的浪使,此人可谓是媚骨天成国色生香,即便与之为敌萧遥仍曾惊艳于她的妖媚,然而浪使空有一副倾国倾城之貌,内心却要比毒蝎还要狰狞可怖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