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金玉良才会在行动前不顾一切的离开,甚至只留下弟子张翼德来辅助萧遥,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晚上一分,可能最终要面对的就只会是函雅的尸体。
别人可能会卖他金财神几分薄面,但是东厂绝不会将他区区一个江湖苍莽放在心上,依着金函雅那孩子的个性以及对朝廷的仇恨,说不定还会触怒对方。
从福州离开,依着那封信中所记载的大致方向,因为害怕延误了时间,金玉良甚至连马匹都没有骑,将一身的轻功鼓催到了极限。
只用了半日时间便找到了书信中所说的那支东厂的部队,但是看到这支延绵不断的东厂大军时,金玉良还是不由的心惊。
粗粗看过去,这支东厂部队的人数竟然足有数千人的规模,这么一支恐怖的力量悄无声息的往江南赶去,所图必定不小。
转念一想便想明白了,这支东厂的大军恐怕是奔着自己的老友丐帮帮主谷有道那群人去的,不过好在看这支大军的行军速度,要赶到福州至少也需要两三日的时间。
只要金玉良能将义女金函雅顺利救出,还来的及赶回江南向谷有道预警,可是自己真的能将义女金函雅从这数千东厂厂卫的包围中救出来么,这件事便连金玉良自己都没有什么把握。
而且看这支东厂大军的规模,只怕顺天府东厂衙门大半的力量都在其中,汇集了这么多的东厂厂卫,那个人又怎么会不在其中呢。
想到此处金玉良不由的朝这支大军正中,一顶奢华到极致的轿子中看去,这顶巨大的轿子长约两丈宽有丈余,虽然此时被横置在八匹骏马拉扯的大车上,但是从轿子边缘横出的四根巨木就能看出,一旦山路崎岖马车难行轿子就会被从大车上卸下。
而如此巨大的轿子没有个几十名壮汉决计是无法扛起的。
金玉良悄无声息的坠在这支东厂大军的后面,虽然这支大军行路时派出了数十队侦骑,但是对于他堂堂良门门主金玉良来说并不算什么难题。
追踪的过程中,金玉良也发现了义女金函雅的踪迹,虽然金函雅神情憔悴了许多,但是看起来却没有被毒打摧残的痕迹,这也让金玉良放心了许多。
又在后面悄悄跟了一阵,这支东厂的大军终于选择了在一块开阔处扎营,金函雅被几名厂卫从囚车上押入一定行军帐篷之中。
夜幕终于降临,金玉良的眼光却仿佛穿越了层层的夜色落在了行军大营正中的一顶巨大的帐篷上。
许久之后才身形一动,从潜藏的地方如利箭一般射出。
若是萧遥在场的话,就会发现金玉良的轻功虽然仍是踏雪功的范畴,但是辗转之间其实已经可以说是超脱了踏雪。
就见金玉良身如鬼魅,轻巧的犹如闲庭信步一般越过行军大营外围的木栅栏,落地的时候别说声音,甚至连尘土都没有激起。
东厂行军大营,不同于寻常的兵卒大营,在东厂行军大营之中来往的都是身怀武艺的东厂厂卫,这些厂卫任何一个放到江湖上都算的上一名好手。
而当这些好手被用军队的方式训练之后,所产生的变化更是可怕。
整个行军大营中,足足有三十六队厂卫往来巡逻,每队都有不下十名厂卫高手,巡弋的时候更是似乎暗合某种奇异的阵势。
三十六队人在营地间巡弋,几乎每时每刻营地的任何角落都在这些厂卫的感知之内,功夫稍差的人只要从远处稍稍看一眼这些厂卫的阵势便会熄了闯阵的心思。
毫不客气的说,即便比起皇宫的守备,这里也丝毫不弱,甚至还要强上许多,若不是情非得已义女金函雅危在旦夕,遇到这样子的阵势金玉良也要望而却步。
但此时却由不得金玉良选择,他只有今天一晚的时间,无论成与不成,他都必须要赶回江南福州,将东厂大军的消息告诉好友谷有道。
他可以从开元寺的行动中抽身,是因为他相信有徒儿张翼德和萧遥两人在,即便没有他金玉良,要救出那张居正之子张敬修也绝非难事。
但是这东厂的大军的动向,若是不能尽快转告给谷有道知晓,那么汇集在江南一带的各路英雄,怕是不久就要有灭顶之灾。
而另一边,若是不能将义女金函雅从这东厂行营中救出,等到他再次从江南回转时,自己的这个义女未必还能留下姓名。
金函雅是金玉良从小收养的孤女,这么多年来金玉良早已经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若是可以他是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金函雅的性命的。
一队在大营中巡弋的厂卫正在巡逻,走在最后的那名厂卫突然感觉到有一股威风,扭头向后看去时,却看见身后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奇怪的摇了摇头,继续跟在队伍的后面。
距离这对厂卫不远处正是大营中用作警戒的木塔,木塔下面视线难及的阴影处,金玉良犹如一只巨大的蝙蝠般倒挂在下面,目送那对厂卫离去。
按照这营地的规模,大营中驻扎着的东厂部队应该人数在四千人上下,而为了守卫这四千人上下的大营,却调用了四百多名东厂厂卫。
这样的防守力量显然是有些强的过分了,整个东厂大营的营地几乎都在这些守夜的厂卫眼皮底下,也就是金玉良,换做其他人只怕踏入营地的一瞬间便要暴露了。
但即便是这样,金玉良许多时候也必须行险前进,方才他便是利用两支巡夜厂卫交错的瞬间一晃而过,虽然他轻功已臻化境落地毫无声响,但是急速移动还是不免在身周带起了夜风。
好在那名感觉异常的厂卫扭头的前一瞬间,金玉良已经移动到了一根木塔的阴影下。
这些在营地间巡弋的厂卫数量多的诡异,不过既然金函雅刚刚被擒,东厂这般的谨慎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金玉良的心中却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那营帐中最大的那顶帐篷无法不让他感到注意,可是若是那人真在这大营中,又何必用得上如此多的巡夜军士。
金函雅被关押的帐篷处在整个东厂行军大营的一侧,既算不得核心又不在边缘,此时也就在金玉良的面前,但是金玉良却停了下来。
如繁星般的双眸打量着这顶看似普普通通的帐篷。
帐篷四周各有东厂厂卫,帐篷入口的地方也有一名厂卫,透过帐篷中的火光去看,帐篷里应该还有还有一名守卫。
在这六名东厂厂卫的拱卫下想要无声无息的入侵帐篷而不被发现,几乎毫无可能,即便是他良门门主金玉良,天下间公认轻功最高身手最快的金财神也做不到。
若这只是个寻常的军营,金玉良大可以不必如此纠结,因为即便被人发现了,只要他想走天下间能够拦得住的人也没有几个。
但是这偏偏不是一个寻常的军营,而是现今天下令人闻风丧胆,忠义之士人人唾弃却又无人敢招惹的,朝廷最大的监察机构东厂。
更因为那大营正中透露出零星火光的豪华帐篷,因为那个帐篷中可能存在的一个人。
身为闻名天下的巨盗,良门门主金玉良一生之中不知出入过多少深宫内院,随手取走过多少价值连城的珍宝,这样的人本不该惧怕赌博,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一生之中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在赌博。
但这一次金玉良却犹豫了,并不是因为这军营中异于寻常的严密警戒,也不是因为这军营中可能存在的那个可怕的对手,只因为这一次赌博压上的不是他金玉良的命,而是自己那孤苦伶仃的义女金函雅的命。
金玉良不敢拿金函雅的命去赌,所以他不能轻易出手,他所能做到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着绝望之中可能出现的希望。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