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婷身子还没好利索,其实并不能承幸,宋祯每次来,也只是各自安睡而已,所以到头来,这一月间,竟是独宠林木兰一个。
德妃有心看热闹,借着去坤宁宫问安的时机,故意挑了此事来说。谁知刘婷面色如常,竟似并不在意,还说她自己和六皇子身体都不好,能有人为她分忧,好好服侍官家,她高兴还来不及,并且当着德妃的面就挑了一对玉镯,让人去赏给林木兰。
把德妃噎的,好半晌才说出一句:“圣人真是贤德。”
其实刘婷也并没有这般大公无私,她只是确实没有精力罢了。自从册封大典之后,她就接过了掌理宫务之事,她与六尚、内侍省都不熟悉,样样都得从头学起,德妃那时候还有太后指点,到了她这里,太后身子不好,刘婷哪敢轻易去烦太后?
而先前掌管诸事的德妃,不给她添乱,刘婷就谢天谢地了,自是不会叫德妃帮手,所以一时之间,她根本无暇顾及别事。
再加上她自己身体确实还有些虚弱,须得日日吃药膳调养,六皇子稍微变天就咳个不止,要人十分精细照顾,否则稍有疏忽就会发高烧。她已经分/身乏术,又哪有空闲管官家独宠哪个?
再说了,就算是刘婷有空,她也不会为这事劝谏官家。官家行事,向来心中有数,他的脾气看着温和好说话,实则最是不容人质疑,他喜欢谁、想做什么,都不是别人能左右的,听说就连与官家青梅竹马、情意非比寻常的明烈皇后都管不得,何况是自己?
目下首要之事,就是抚养六哥、坐稳后位、养好身体,其他的么,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
林木兰那边,接了皇后的赏,自然是要去谢恩的。她心中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皇后为何忽然赏赐自己,又对坤宁宫这个地方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每次去都提着心绷着脸,便更加忐忑不安了。
刘婷见林木兰是见得多了,但像这样单独面对面说话,倒还是头一遭,她叫了林木兰起来,见她在自己面前很是恭顺,心里满意,便笑道:“你这一向服侍官家辛苦,我早想赏你的,只是事忙,一直不曾想起来,还是德妃提起,我才想起找东西赏你,坐吧。”
林木兰再次谢过,又推辞不敢坐。
“不要紧,坐吧,咱们也是老相识了,你还记得么?当初我入宫的时候,你还去教过我们规矩呢。”刘婷笑微微的说道。
林木兰自然记得,那时她还在宫正司,可此刻却不知刘婷提起这事是何用意,便低头回道:“记得,奴那时是宫正司女史,奉命前去尚仪局。圣人风姿出众,当时就气势非凡,让人过目难忘。”
她这话自然是奉承刘婷,但难得的是,她说话语气非常平实,好像发自肺腑一般,这让刘婷很受用,“我也记得你那时的样子,可不像现在,常低着头。你就笔直端庄的站着,那股朝气,似乎能从你脸上散发出来一样,我那时就想,这位女史跟别人可真不一样。”
这番话说的林木兰一怔,她几乎已经要忘记在宫正司的日子了,人在御前,来来往往见到的人,无不比她位高权重,她怎能不低头?
她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好在刘婷只闲话了这几句,就放她走了,倒也不至于出什么错。出了坤宁宫,林木兰独自往回走,心里想的都是刘婷那一句“你就笔直端庄的站着,那股朝气,似乎能从你脸上散发出来一样”,是啊,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盼着每一个新的白天的到来,是多么有滋有味的活着呀!
再看现在,她按部就班、忙忙碌碌,常常都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连季节交替都感觉模糊了,更遑论其他。她的生活重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官家,她所有的时光,都放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冷静下来一想,林木兰确定自己并不喜欢这样过,可是她有选择么?事实上,连这番胡思乱想都没持续多少时间,在她远远看见福宁殿的琉璃瓦的时候,她就已经飞快的清醒了过来,她没有选择,从来只有官家对人予取予求,而她只能承受。
她掩藏心情,面色如常的回了福宁殿,又如常服侍宋祯用了晚膳,却没想到,在晚上就寝时,宋祯竟会突然问她:“今日皇后难为你了么?”
“啊,并没有。圣人很温和可亲。”林木兰惊讶之余,忙忙回道。
宋祯伸手轻轻抚着她的眉眼,柔声道:“那你有心事?”
林木兰下意识垂下眼皮,答道:“没有啊。”
宋祯就笑着点点她的鼻尖:“撒谎。”伸手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贴着她耳边道,“你从坤宁宫回来,就做什么都慢半拍,目光看着朕的时候,也是散而不聚,当朕看不出来?”
林木兰无话可答,便耍赖闭着眼睛不答话,宋祯难得见到她这样,起了玩心,伸手去她腰间胳肢,等她忍不住痒,咯咯笑着求饶的时候,才又问:“到底怎么了?不说,朕就继续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