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东扫了一眼,指挥小黄门:“还愣着做什么?先送沈贵人回去歇着。”又请柳晨让到一边,自己跟林木兰说,“官家又想亲自去瞧瞧彭娘子。”
怪不得随后就跟上来了,林木兰与楚东回身去迎宋祯,待与宋祯一起再回到岔道口的时候,竟发现沈贵人还在那里。
“官家救我!”沈贵人看见宋祯走过来,忽然挣扎着起身,躲开请她走的小黄门,整个人梨花带雨的踉跄上前,虽立刻就被内侍们拦住了,却依然泪眼迷蒙的望向宋祯,“官家,妾知错了,妾再也不敢得罪林女官和柳娘子了!”
这会儿她倒称呼上“柳娘子”了,林木兰很想扶额长叹,这一位也太会演了!
宋祯莫名其妙,先不悦斥道:“这是做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体统了?”他不是不懂怜香惜玉,也觉得沈贵人就算是这样哭泣着,还是依旧美丽,可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的嚷着让自己救她,像什么样子?
他也没有就地就问清楚一切事宜的打算,只示意梁汾去处理,自己脚步不停,快步出了后苑上辇,先往遴香阁去了。
御前跟着的人一路上都偷瞄林木兰,见她行若无事,还是如往常一样不急不缓,心里或多或少都对她多了些敬服。
到遴香阁的时候,彭娇奴正倚在床头读书,听说官家来了,立刻就让人放了帐子,还是不肯叫宋祯看见她,不过这次倒没有再哭,而是隔着帐子与宋祯说了几句话。
宋祯听她语声平稳,比以前多了底气,又问了饮食,得知她还下地走了几步,心下安慰,叮嘱彭娇奴好好歇着,便起身走了。
他本来是想去春明阁用膳的,但因为有了后苑的插曲,便不欲陈晓青也听见这些事烦恼,干脆回了福宁殿。
林木兰在服侍他更衣的时候,将自己见到的事情经过和与沈、柳两位的对话都如实回禀了宋祯,末了道:“奴本想着劝解开便好了,免得惊动官家,惹您生气,想不到……”
“朕知道你的心思。”宋祯握了她的手安慰,“是这两个都不省心而已。不过,沈贵人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柳美人入宫这么多年,竟还跟她一般见识,也是合该让她吃点亏受些教训!”
林木兰却道:“官家这样说不对。”
宋祯惊奇:“竟敢说朕不对!好,那你给朕好好说说,朕哪里不对了?”
“官家您想,柳美人位份比沈贵人高了两阶,就算她哪里不好该受教训,也轮不到沈贵人呀!那不是乱了上下尊卑么?依着宫规,能管教各位娘子的,除了太后、您,就是皇后了,如今后位虚悬,高娘子奉旨掌理宫务,也能管得,除此之外,谁还有这个资格呢?”
宋祯想不到她会一本正经说出这番话来,愣了一下才道:“高娘子要是有你这么明白就好了。”本来在他心中,后位的第一人选自然是高欣,她有出身,又生育过皇子,可惜她行事却太不合宋祯的心意。
在宋祯心里,身为皇后母仪天下,有身份上的天然优势,哪还需要培植党羽?就像他一样,他是皇帝,朝中百官、天下万民,哪个不是任他驱驰?若是到了需要他苦心经营、费力交结的程度,这天下恐怕早就不安定了,后宫也是一样。
他需要的,是一个气势足够、不偏不倚、能压服后宫的皇后,而不是一个患得患失、只懂邀买人心的皇后。
“所以奴才会斗胆说您不对。”林木兰不知道他已经想了那么远,还在就事论事,“柳美人有不是之处,您尽可派人管教,沈贵人也是如此,各领各的罚,各自为各自做错的事受教训。其余人看着,才能引以为戒,从此严守法度。沈贵人也不会误会您有意为她撑腰,从此后变本加厉、恃宠生骄。”
这番话有理有据,更公正严明,宋祯一时觉得自己竟不是那么了解林木兰,忍不住从头到脚好好看了她一回,在她渐渐不自在的时候,才叹道:“想不到我们木兰竟有如此才学气度,若你是个男子,便是刑部主官或路宪提刑也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