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他的疑虑,杜雅汐再次解释:“村长,这上工前做身体检查,可是一件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你想啊,你如果身体不行,而短期内药园又不会有什么轻松活儿,说句不好听了,若是病了,那该怎么办?我免费给大家都检查一下身体,这更是一件对自己负责的事情,如果真有什么小毛病,我们可以免费诊治,治好了我一样会跟他签上工协议。”
他身体不行?
呸呸呸——
古闻清蹙了蹙眉,心里暗恼,但面上还是很受教的样子,连连点头。
他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细细想了想觉得杜雅汐说的也在理。毕竟谁家要请人做事都希望顺顺利利的,双方都好,如果真是遇到身体有问题,倒真是一件麻烦事儿。
“行!这事我会提前跟他们说说。”古闻清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
杜雅汐连忙喊住了他,“村长,雅汐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听着杜雅汐没有架子的语气,古闻清笑着坐了下来,问道:“少夫人,有事请直说,能办的我一定帮着办。”
对于他改口称呼自己少夫人,杜雅汐并不纠正。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自己的确是他的少夫人,虽然她并没有主仆观念,但这药园就宛如一个公司,总得有个上下属关系,她姑且就认为少夫人是上司,而他是下属。
管理需要威信,威信往往也与身份地位有着不可开脱的关系。
浅浅颔首,杜雅汐提起水壶往他的茶盏里加了水,端坐下来面带笑容的道:“雅汐想请村长在村里找个宽敞光线也好的房子。”
“找房子?少夫人找这样的房子用于何处?”眸底浮起疑惑,古闻清问道。
杜雅汐笑了笑,道:“眼看着药园就要开始动工了,村里的大人如果都上工了,家里的孩子也顾不上许多。我想着有不少孩子们都已经到了上私塾的年纪,便准备请个夫子回来。”
“办…办私塾?”古闻清有些激动起来,他从没有想过,环山村有一天也会有自己的私塾。如果孩子们都能识文断字,那是一件多好的事儿啊。
这若是传到周围邻村去了,他这个村长都是倍有面子。
杜雅汐点点头,“对!办私塾。”
高兴过后,古闻清想到目前村民的家庭情况,一颗火热的心就冷却不少,他抬目看着杜雅汐,试探性的问道:“在村里办私塾是一件大喜事,可是,少夫人也知道,村民的情况可能会……”
“这个我已经想过了,村长尽管放心。只要是村里适龄的孩子,不管大人在不在咱们药园做事,我都一律免费让他们上私塾。我想过了,药园忙起来,大人们就顾不上家里了,到时我们再看看是不是请几个人在私塾帮忙给孩子们做饭。这样大人也就可以安心在药园做事了。”
杜雅汐笑着解释,将古闻清的神情变化都收入眼中。
古闻清嚯的站了起来,满脸激动中夹带着些许不敢置信,杜雅汐瞧着就笑了,“村长,这事就交给你了,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房子,那我们就找个地方,重新建房子,只是,这样一来,时间就长了,村里的人力也怕紧张。”
“不,不,不。不用重新建,我来找房子。实在不行的话,就用村祠堂旁边的那个屋子,那里刚好还有一个大院子,孩子们还可以在那里玩耍。”古闻清连忙摆手,否定了重新建房的想法。
他还想着药园赶紧的弄起来,等真正有了收成,他也能多分一些分成。
如果村里真有了私塾,那些对于出租田地还观望着的人,一定会答应下来。
一旁,杜父附合赞道:“村长说的那个房子倒是真的合适,咱们村里适龄的孩子也不少,那地方宽敞。”
“对对对!我也是正是这么想的,要不就定在那里,我找几个人去打扫整理一下。”古闻清点点头,笑容满面的看向杜雅汐,又问:“少夫人,请问夫子什么时候会到呢?我也好给他归置一个住处。”
“村长,夫子得找个合适,不能将就。你先找人打扫地方出来,夫子的事情我会找祖母,看看能不能从苏城那边找一个过来?”倒是没有想到古闻清对办私塾这事如此积极,杜雅汐扬了扬手中的出租田地清册,道:“村长,这册子我先收下好好的看一看。等田地里的作物收了,我们就开始量地签约,如果还有人也要出租田地的,你就再编个清册吧。”
古闻清点头应是,喝了几口茶,又迟疑的问道:“那身体检查怎么安排?”
“就定在明天吧。眼下这天气,开山正好。我待会就让人去通知钱掌柜,明天上午咱们就开始做个简单的检查。”眼下已是秋天,如果想要赶在明年开春就种下药苗的话,这几个月要忙的事情可真是不少。
上工的人员她得尽快定下来,人力有了,接下来的事情才能有进展。
“这事早点定下来好,村里的人也不必成天挂在心上,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杜父插了一句,眸底掠过复杂的情绪。自从传出了药园的事情,他们家清冷的门庭就热闹了起来,对于村民的热情,杜远砚有些不习惯。
古闻清附合,“我也觉得该这样。”
微笑颔首,杜雅汐看着古闻清,道:“那这么就定下了,麻烦村长通知一下乡亲们。”
“好,那我先回去。”
“嗯,村长慢走。”
杜父起身和杜雅汐一起送古闻清出门,父女俩站在院门口,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新房子,随即扭头相视一笑。两人转身往院子里走去,杜父就问:“雅汐,药园这么大,老夫人可以跟你说过该怎么安排人事?”
杜雅汐摇摇头。
杜父面露惊讶,眉头轻蹙,难道老夫人是打算将药园全权交给自家闺女?
可这样行吗?
他不是对自家闺女没有信心,而是因为自家闺女是怎么成长的,而自己又教了她什么,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爹,祖母都相信女儿,难道你还相信?”杜雅汐挽着他的手,亲昵的笑着问道:“爹爹可是对女儿没有信心?”
“我也相信雅汐。”
父女俩循声望去,见姚宸之面色腼腆的站在花架下。
杜父开心的笑了几声,眸底闪过满意。
姚宸之听着他的笑声,脸上立刻羞赧。
这天,杜父委婉的劝杜雅汐和姚宸之回别院,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就让半夏她们收了东西。
……
秋夜,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是那么幽黯,银河的繁星却越发灿烂起来。空气中已经闻不到桂花的香味了,不久前的满树金黄,如今只剩下了夜风吹过沙沙作响的树叶。
杜雅汐关上了窗户,走到姚宸之前面蹲下身来,伸手试了下泡脚水的温度,然后,拿起一旁的干棉布,抬头看着他,道:“宸之,把脚抬出来,我帮你擦干。”
姚宸之微微颔首,依言抬起脚,就有柔软干躁的棉布将他的脚包了起来,她细细的柔柔的替他擦干脚上的水珠,甚至连脚丫子也逐一擦干。脚底一阵酥麻,姚宸之紧咬着牙,忍住了笑意,不过身子倒是轻轻抖动起来。
杜雅汐抬眸看去,见他因憋笑而憋得一脸通红,胸膛剧烈起伏,便知他怕痒。
突然油生了恶作剧的冲动,杜雅汐伸手在他的脚板上轻轻的挠了几下,他条件反射性的要抽回脚,她立刻就问:“怎么了?”
姚宸之摇头不应。
擦干了脚,她又有意无意的挠了几下,姚宸之终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一声声,一串串,朗朗的笑声,回响在这个寂静的秋夜里,显得格外的悦耳。
别院里,上上下下都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侧耳竖听,一脸的惊讶。
这是她们少爷的笑声吗?
还真的是很少听到。
杜雅汐停止了恶作剧,他也很快就停下了笑,看着他此刻红扑扑的脸,杜雅汐不禁恍了一下神,暗暗的对自己说,一定要尽快让他一直都有这种健康有血气的脸色。
“到床上去躺着,我替你按摩,施针。”
姚宸之迟疑了一下,“还是让老何来吧。”
“从今天开始,我来。”杜雅汐知道他是怕自己累坏了,但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不想假于人手。
“雅汐,我不想你太累了。”
她就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果然如此。
“我不累。”杜雅汐搀扶着他往床前走去,没有商量余地的道:“躺下。”
“雅汐,我……”
“协议第十条,盟友间要相互帮助。”杜雅汐淡淡的提醒他。
姚宸之面露无奈,脱了鞋子躺到了床上,“好吧。”他对她,似乎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先是给他脚底按摩一刻钟,然后又施了针,半个时辰才完成了姚宸之每日的功课。
“雅汐,睡吧,明晨一早,我们还要赶去岳父那里。”
“好。”杜雅汐打了个哈欠,放下幔帐,吹了灯,窣窣嗦嗦的爬上床。
黑暗中,两人互道晚安。
“晚安。”
“晚安。”
身边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姚宸之静静的听着,半晌,他掀开被子下床穿鞋,披着长袍就出了房门。房门口,虎杖、胡荽和老何已经候在那里,见他出来立刻上前,虎杖弯腰抱起他,迅速的从抄手游廊往院子里的药房走去。
“少爷,你忍忍,马上就让老何给你镇痛。”
他体内的毒又发作了,吃晚膳时,他就开始感到疼痛,可怕杜雅汐担心,他一直强忍着,装作与往常没有二样。这一次毒发的日子又提前了几天,他实在是担心自己不能陪她三年。
药房里面的药柜后面有一个密室,那里和山上的石洞一样,都是为了给姚宸之治疗的。
密室里早已灯火通明,药气萦绕。
虎杖将姚宸之放下,胡荽立刻上前替他宽衣,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泠汗涔涔,就连里衫也已湿透,他的眼睛不禁就掉了下来,“少爷,你为何要忍着?或许,少夫人会有办法呢。”
“这事不能告诉她。”姚宸之喘着粗气喝道,“你们都听见没有。”
杜雅汐已经怀孕三个月,这个时候能不惊动她就不要惊动她。药园有那么多事情要忙,他实在不想连自己都还要她操心。
“知道了,少爷。”
虎杖抱起他,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将他放进了药桶里,生怕太用力弄痛他了。药桶里的水烫痛了手指,可姚宸之却是需要坐在里面泡半个时辰,直到药汁渗入肌肤中,排出体内的毒。
以前每个月的这一天,大家都是大气也不敢喘的守着他。
现在日子又提前了,他们的心被笼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只觉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这个时候,大家都不能做什么,只能静静的等待。
胡荽站在炙人的桶边,不时的替他拭去脸上的汗水,眼眶一直红红的。
老何心里更是着急,算算日子,从姚宸之二十岁的生辰过后,他的毒发日子就提前了。难道真是不能度过二十岁?脸色沉凝,老何背手踮步,心里很是慌乱。
他为了姚宸之的病,可算是呕心沥血,可就是无法完全清了他体内的毒。
如果怪医在就好了,至少,或许她会有办法。
看来,他得寻个机会问一下少夫人关于怪医的去向?如果可以,最好就是能够捎信给她,让她赶紧回来一趟,他真的怕姚宸之撑不了多久。
泡过药汁,姚宸之的情况总算是好了一点,不再虚发冷汗,脸色也好了一些。
“少爷,你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