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惊之下,杜雅汐的目光渐渐往下移去,随即立刻移开了视线,红着脸怒道:“姚宸之,你怎么可以这样?”真是谣言误人,早知道,她就不该这么容易就睡着的,早知道,她就该吹了灯,偷偷去贵妃椅那边睡的。
实在是误人啊,太不安全了。
“雅汐,我……我没有要做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想出一趟净房,哪知道你这个时候醒过来?我真的没有想……”说着,话越来越小声,他觉得自己好像立场不足。
夜里风凉,他突然打了个冷颤,这才猛的想起自己起来的目的。
狼狈的滑下床,摸索着穿鞋,头也不回的进了净房。
杜雅汐只觉口干舌躁,便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猛灌了几杯,这才感觉喉咙舒服了一点,整个人了清醒了不少。她托着下巴,怔怔的看着那已经燃了一半的龙凤烛,也趁机打量起了这个新房。
新房较姚宸之别院的房间置办得要精致许多,不管是雕花颜色和纱布的颜色,还有家具都在刚阳中夹带着柔美,一看就知置办新房的人,也是用了心思的。
杜雅汐思忖着,姚宸之已从净房走了出来。
他站在净房门口,面色涨红,一脸窘迫的对杜雅汐,道:“雅汐,你能不能帮我喊胡荽进来一下?”突然又觉得这个时候胡荽进来,怕是不太方便,于是又吞吞吐吐的改口,“要不……要不,你帮我一个忙。”
“你需要什么?”杜雅汐的语气已不再气怒。
“我……我……”姚宸之似乎难以启口,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噗……”瞧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杜雅汐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姚宸之的脸色就更红了,他低声的道:“你帮我找套里衫吧。”说完,他垂下了脑袋。
杜雅汐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血气一下涌上头,羞得她一张脸火热火燎起来。
“你先等等!我这就去帮你找。”
“谢谢!”
杜雅汐走到屏风后,打开衣柜,看着里面清一色的白绸衣,不由的一怔。他还真的是对白色情有独钟,衣柜里居然就找不别的颜色的衣服,所幸他的衣服都已分类叠放好,她上下瞟了一眼,便从最上面的那一层抽出了一套里衫。
临走前,她看了一眼右的衣柜,扭头就往净房走去。
这屋里的净房是方便姚宸之而设的,主要的宽敞的浴堂设在右边的耳房。
“给你。”
姚宸之接过衣服,忍不住的又向她道歉,“对不起!我真的无意冒犯,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
“先把衣服换了吧。”杜雅汐轻声的道,转身返回桌前坐了下来。
姚宸之没有再作声,默默的进了净房。
算了,还是等自己换了衣服出来再跟她解释吧。
不一会儿,姚宸之换了干净的里衫走了出来,他皱鼻嗅了嗅,直接的走向桌边,“雅汐,你先听我解释。我的确是像外界传的那样,只是,前几个月我突然就好了,你也知道,我并不是天生的失明,而是中毒所致。祖母便让老何将这事给隐了下来,不想打草惊蛇。”
杜雅汐吃惊的望着他。
“今晚的事情,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我只能说,我真的没有任何要冒犯你的意思。为了避免彼此间的尴尬,你还是给我铺个地铺,我睡地上吧。”
“不行。如果真要睡地铺,那也该是我。”杜雅汐摇头拒绝,说着,她蹙眉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
“我也不会让你睡地铺。”在一点上,姚宸之也不退让。
她是个女人,还是个有了身孕的女人,他不可能让她处处照顾。
杜雅汐从床上抱了被子,径自走到贵妃椅上,不理会他就躺了下来,“可以啊!”
“那你现在到床上去睡。”姚宸之皱起了眉头,感觉她走到了窗台前。
“我都已经不睡地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从今天开始,我就睡这张贵妃椅了。”杜雅汐躺在椅上,侧身单手支额看着他。
姚宸之摸索着走了过来,脚下突然打了个趔趄,整个人就向前扑去。该死的,他都忘记了这房间的摆设已经因为有了女主人而改变了。他慌乱的双臂挥动,心想这一下肯定摔得很难看。
呃?
这是什么情况?
身上软软的。
“姚宸之——”杜雅汐咬牙瞪着他,直想一掌拍飞他。
他是故意的吗?故意的吗……
姚宸之手忙脚乱的想要从她身上爬起来,却不料被杜雅汐的尖叫声给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姚宸之,你的手放哪呢?你别动啊,你再动试试看?”真想折了他的这双咸猪手,他这是干什么?
姚宸之趴着不敢再动,手也停在了那不剧烈起伏的软丘之前,闷闷的道:“好好好,我不动,我不动。”天啊,他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他今天是怎么了?做什么错什么?
杜雅汐拿开他的手,慢慢的坐了起来,无奈的看着他。
是她错了?还是他的错?
见他一直低着头不动,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蹲在家长面前认错。突然,她的嘴角溢出了一抹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是因为看不见才有这样的失误,而自己却没有站在他的立场去考虑……
不知为何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她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行为了。
叩叩叩……
“少爷,少夫人,你们怎么了?”门外响起了虎仗和丽婶等人紧张的声音,杜雅汐暗恼,气自己动静太大把院子里的人都吵醒了。这要是让人知道,她那么凶的吼姚宸之,那她一直被人指着骂悍妇。
姚宸之抬起了头,对着门外,淡淡的道:“没事!你们都回房去吧。”
“少爷?”虎仗是习武之人,耳力比常人要敏锐,刚刚房间时的一些对话,他隐约的听见了。
老实说,此刻,他不喜欢杜雅汐。
这么凶的一个女人怎么配得他的少爷?
“我说,没事!”姚宸之一字一句的道。
杜雅汐不禁朝他看了过去,见他面容冷清,不知怎的心里既有些生痛和后悔。
一般残疾人就敏感许多,自己刚刚是真的让他感到很受伤了吗?
呆怔间,就听到门外传来虎仗的声音,“是,少爷。”
“少爷,少夫人,那丽娘也退下了。”丽婶也离开了。
一时之间,院子里,新房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睡吧!”他淡淡的语气带着保证的道:“你睡里面,我睡外面,如果我真有什么不良意图,你就一脚将我踹到床下去。”
闻言,杜雅汐愣愣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他?
他轻叹了一声,又道:“新婚之夜,如果让人知道,你我各睡一处,那将来你如何自圆其说?”
晶眸圆瞪,杜雅汐轻问:“你不是怕打草惊蛇吗?”
“既然我们已经是盟友了,那我自然要为你的以后负责。你也不想将来孩子要受人非议吧?”说着,姚宸之举起了右手,庄严的起誓,“我以我的人格发誓,绝对不会对你有不轨行动。”
烛光下,他苍白的俊脸散发着神圣的光晕,这一刻他满脸的真挚,让杜雅汐不由的信任他。
她点了点头,起身牵着他往床边走去,“走吧,我给你引路。”她蹙眉扫看了房间的摆设,心想,明天该让人把物件重新归置一下了。
两人一里一外,各盖一被,谁也不说话,不一会儿,各自沉入梦乡。
姚宸之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杜雅汐哭着说恨他,眨眼间就跑远了,他一直在后面追,可却怎么也追不上她……
“雅汐——”姚宸之满头大汗的惊醒。
身边的杜雅汐随之坐了起来,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没事!”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做了一个梦。”
姚宸之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心却是无由的松懈了下来。幸好,只是一个梦,幸好,她还在自己的身边。可是,这又怎么说明什么呢?三年一过,她还是会离开。
而自己又能怎样呢?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姚宸之刚问,门外就传来了胡荽和丽婶的声音,“少爷,少夫人,卯时了。”
“知道了。”杜雅汐撂开幔帐,越过姚宸之,穿鞋下床。“宸之,你先等等,我待会就喊胡荽进来服侍你。”
“好。”
杜雅汐就走到了屏风里,打开右边的衣柜,看着里面一套套全新的衣裙,她不免吃了一惊。她只知道丽婶给她缝制了六套新裙子,可眼前这不下二十套,很明显这是姚老夫人差人准备的。
她从衣柜里挑了一件上衣粉色下裙大红色的立领襦裙,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半臂短式褙子。今天是新婚后的第一天,她应该打扮得喜气一点吧。屏风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她又打水洗漱干净,这才出来坐在梳妆台前,对着外面应了一声,“好了,进来吧。”
房门应声而开,丽婶和胡荽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屈膝朝姚宸之和杜雅汐行礼,“恭喜少爷,少夫人。”
姚宸之点点头,杜雅汐则是吩咐胡荽:“胡荽,你洗帮你家少爷洗漱,换衣。丽婶,你帮我梳发吧。”这么久了,她只会简单的发髻,现在已是名义上的妇人,而且还是在姚家,又是在新婚后的第一天,她不能随便。
“是,少夫人。”丽婶笑着走了她的身后,利索的帮她梳了一个随云髻,插了姚老夫人送的宝石步摇,斜插了一朵绢花,还有一支白玉兰花形的玉钗。
丽婶看着镜子里的眉目绝美的杜雅汐,笑意就到了眼睛深处,越瞧不觉得越美。
这边头发刚梳好,钱妈妈就笑眯眯的从院子里走了进来,她笑着屈膝朝杜雅汐,行礼,“恭喜少夫人。”
“谢谢,妈妈。”杜雅汐微笑而立,点头算是还她礼,又算是应了她的礼。
钱妈妈扭头朝雕花大床望去,抬步走了过去。
杜雅汐就见她从床上收起一块白绫,笑容无法掩饰的将白绫装进了匣子里,她抱着匣子走了出来,朝从净房出来的姚宸之屈膝行礼,“恭喜少爷,少夫人。”
姚宸之一派自然的点点头,杜雅汐则是有些窘迫的垂下了眼睑。
一个晚上她都没有发现那东西,现在是怎么出现在床上的?
她悄悄瞥了一眼床上凌乱被子,又看了一眼淡然而立的姚宸之,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傻瓜蛋,他怎么对自己这么好。
钱妈妈瞧着他们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她让外头的丫环将百合莲子羹端了进来,等姚宸之和杜雅汐各食下一碗后,她望着杜雅汐笑意到了眼睛深处,“少爷,少夫人,该去向老夫人问安了。”
杜雅汐和姚宸之由四大丫环及丽婶、胡荽簇拥着一起去老夫人那里。
姚灵芝正服侍着老夫人喝茶,看见姚宸之和杜雅汐来问安了,立刻笑着迎了过来,亲昵的握着杜雅汐的手,问道:“雅汐,住得可还习惯?”
“谢谢姑母关心,有宸之照顾着,雅汐很好。”杜雅汐笑着点了点头。
姚灵芝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隐下,笑着点头,“习惯就好,如果缺什么少什么,或是哪里置办得不够周到的,你尽管跟姑母说,姑母立刻就差人去办。如今你嫁进了我们姚家,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姚老夫人笑眯眯的点头,目光来回在杜雅汐和姚宸之身上打转。
徐宝玉瞪了杜雅汐一眼,眼中露出妒忌之光。
杜雅汐只当没有看见,浅浅笑着站在姚宸之的身旁。
钱妈妈朝老夫人屈膝福了福身子,笑着走到老夫人面前,打开红漆匣子给老夫人看了一眼,然后又低声在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老夫人的目光就慈祥的停留在了姚宸之和杜雅汐的身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杜雅汐不由的脸色绯红,感觉无论是姚宸之,还是姚老夫人都是一个实力派的演员,而自己还真的是不由的尴尬,脸上火辣辣了起来。
姚灵芝的目光落在了那红漆匣子上,眉头不由轻皱,满目疑惑。
这怎么可能呢?
她又将目光投向姚宸之和杜雅汐,见他们一个眉梢带着春风,一个娇羞垂首,心中不由大骇。
不,不,不可能!
茯苓和豆蔻端来了热茶,姚宸之和杜雅汐便并肩上前给老夫人问安,连翘和佩兰连忙将一个面上绣着吉祥如意图样的软垫,一个绣着麒麟送子图的软垫,分别的放在了姚宸之和杜雅汐的面前。
因为是新婚,第一次正式问安,所以,姚宸之和杜雅汐都恭恭敬敬的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姚宸之从豆蔻手中接过茶盏,恭敬的道:“祖母,请喝茶!”
“祖母,请喝茶!”杜雅汐高举起青花茶盏,老夫人笑眯眯的接过去,像征性的轻啜了一口。
“好好好!快快起来!”老夫人满脸是笑,扭头从一旁的桌上拿了一个大红包给姚宸之,“姚之,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真正男人了。祖母不用多说,你应该也能明白。不过有一点,祖母还是要叮嘱你,雅汐嫁予你,你一定要爱她护她疼她惜她,夫妻之间,一定要相敬,相扶,相持,相爱。”
“祖母说的话,孙儿一定谨记在心。”姚宸之接过了红包,满口应承。
老夫人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拿过桌上一个雕着并蒂花的匣子递给了杜雅汐,“雅汐,这里面是一些首饰,你戴着玩玩吧。”
杜雅汐笑着接了过来,“谢谢祖母。”
老夫人点点头,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温柔的拍了拍,道:“你对家里还很陌生,现在趁着这个机会就跟大伙认识一下吧,明天再拜见宗亲,行见庙礼。”
“是,祖母。”杜雅汐温柔的点点头。
钱妈妈笑着上前为她引见,而姚灵芝也已坐了下来,她旁边的黄梨木圈椅上坐着的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那眉目间染着笑意和亲切,杜雅汐心想,此人应该就是徐子谦了。
果然,钱妈妈示意豆蔻端茶过来,笑眯眯的道:“少奶奶,这位是姑老爷。”
杜雅汐从容的从豆蔻那里端过茶,屈膝行礼,恭敬的道:“雅汐见过姑父。”
“好好好!”徐子谦笑容满面的点头,递给了她一个大红包。
钱妈妈又介绍姚灵芝,“少夫人,这位是大姑奶奶。”
“雅汐见过姑母。”杜雅汐屈膝行礼,递上了热茶。
“好好好!真是个妙人儿。”姚灵芝接过茶轻啜了一口就放到了一边,笑眯眯的拉过杜雅汐的手,一脸欣慰的看着她,道:“姑母也不盼别的,就盼着你早日替我们姚家开枝散叶。”说完,也递给了杜雅汐一个匣子。
杜雅汐笑着接了过来,红着脸屈膝道谢。
姚家大房的人口简单,长辈也就面前的这几位,见完了长辈,钱妈妈就给她引见同辈,因为姚宸之年纪最大,所以,这一次是杜雅汐和姚宸之坐着,等着徐惜玉和徐宝玉的行见面礼。
徐惜玉今年十九岁,只比姚宸之小了十个月,相貌长得像徐子谦,举止有礼,性子温和,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样子。他笑嘻嘻的朝杜雅汐拱手行礼,道:“惜玉见过表嫂。”
杜雅汐站了起来,屈膝回礼,“表弟好。”说着,她笑着递上了见面礼,那是一幅竹片画,她想着大户人家出生的他们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一些稀奇的玩意。
于是就地取材,把建新房砍下的竹子,央人削成了一块块大小一致的竹面,又让人帮忙串在一起打平竹面,然后在上面作了一副墨竹图。
徐惜玉接过竹片画,也不管场合就展开一探个究竟,当他看到竹片上的墨竹图时,不禁愣了愣,然后欢喜的笑了,“表嫂,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竹子?这副墨竹图画得真好,这上面的题语,我更是喜欢。”说着,他兴奋难掩的将画递到了老夫人面前,一字一句的念道:“未出土时先有节,及凌云处时尚虚心。”
姚老夫人笑着点头,看向杜雅汐的目光有更多的喜爱。
这丫头,她没有看错人。
果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