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售票员的声音那么大,明显是在故意给林家兄妹难堪。
排在林家兄妹后面的,是一位穿着时髦的贵妇,身披白色裘皮大衣,满脸浓妆,红唇香艳,刁钻的眸子里透着不耐烦。
她蛮不讲理的将林家兄妹撞到一边,踩着火红色高跟鞋越到售票窗口前,自以为阔气的给售票员撂下三个银元,边挑剔得看着林家兄妹边对着售票员说:“给我一张今天下午去沪市的船票,一等舱的位置,剩下的钱就不用找了。”
她本来就长了一副尖酸刻薄样,还把她鼠眼上的眉毛修的细长,凶相毕露,让人望而生畏,对她实在生不出好感。
香菜只在她充满讽刺的眼睛里看到了两个字——
穷、鬼!
算了,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香菜拉着芫荽,无动于衷的离开了售票处。
一路上,芫荽都是低着头,自觉地避开了队伍中的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离开了售票处,就像是离开了污秽肮脏的地方,终于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香菜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仰天吸气,她告诉自己,没什么是过不去。
刚才在售票处的那段插曲,并没能把她咋样,只是一看到芫荽那畏畏缩缩的怂样,香菜就来气。
她这个哥哥的抗压能力实在太弱了!
当初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一个人跑出来?
香菜轻轻摇头,无奈的安慰自己:没见过世面的人都这样,留着以后慢慢培养吧!
香菜迅速拍打芫荽的胸、背和肚子,简洁有力道:“挺胸抬头收腹!”
芫荽条件反射,不知不觉照做,将身子绷得笔直笔直的。
香菜一本正经地教训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走路低着头弯着腰,地上有钱啊?”
芫荽整个人一放松,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抓耳挠腮了一阵,不知所措道:“那、那去沪市的船票也太贵了!”
3块银元两张船票,都足够攒下他们兄妹俩一年的口粮了。
“你能不能别那么悲观——”
香菜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凑上来。
这人身材臃肿,油光满面,浑身上下的衣裳都是用绸缎做的,尤其是套上身外头套的那件黑绸褂子,袖口和衣边都用金线滚了边,衣服上面还用红铜色的绣线绣满了铜元的花样。
此人看起来富态翩翩,通常像他这样爱炫富和臭显摆的人,家底不一定多么殷实。
这胖子脸盘大,显得眼睛特别小。从他眼里藏不住的狡诈,香菜就可以看出来此人特别爱贪小便宜。
胖子围着芫荽转了半圈,像是在看一件满意的商品,一边点头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不错”。
算盘敲定,主意打定,胖子对芫荽笑嘻嘻道:“小兄弟这是要去沪市?”
芫荽见过村里有人挑选公猪给母猪配种,此时此刻,在这胖子的眼皮子底下,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头公猪。
他不清楚被挑选的公猪是啥感受,反正他被人这么对待是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