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涛被叫进去的时候,发现夏珩晏就坐在柯导身边,还向他小弧度地挥了挥手,被柯导冷冷扫过,便撇撇嘴,讪讪地放下手来。
沈凌涛中疑惑一闪而过,但他没有多想,礼貌周到地向坐在主位上的柯导报了下自己是谁,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方。
这是沈凌涛第一次见柯裴,对方的外表气质倒是和他想的不一样,沈凌涛原本以为柯裴会是个不修边幅长发油腻的文青形象,但是眼前这人带着无框眼镜,面无表情,黑色的立领衬衫,扣子扣到最后一个,笔挺的西装裤子,气质冰冷而锋利,看着就是一个十分自律严苛的人,网上有影迷评价,男神浑身上下一股禁.欲鬼.畜的气息,眼神一扫,就让人恨不得把自己洗白白绑了躺好让他调.教调.教。
此时,柯裴冰冷的眼睛缓缓地扫过沈凌涛,将剧本翻到某页,朝他移了过来,然后淡淡开口,声音也向冰水浸过的岩石,冰冷而坚硬。
“这是你要演的内容,五分钟准备。”
夏珩晏凑过头来一看,叫道:“这一幕我喜欢,我要和涛儿对戏!”
“坐好。”柯导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夏珩晏一哽,模糊不清地低估一句“你个性.冷淡”,蔫蔫地坐了回去。
沈凌涛惊奇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原来夏珩晏这种“脸是什么能吃吗”的人,竟然也有吃瘪的一天,沈凌涛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柯导,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柯导能制住这蛇精男,绝对也是不简单的存在。
沈凌涛对柯导的敬佩之情瞬间就拔高了不止一倍,他拿起剧本,这一幕是华殊坐在大帅府小角门外的阶梯上,等着斯衣在婚宴上唱完戏一起回去,期间跟守门小厮闲聊了些话。
非常平常的一幕,几乎没什么靠动作表情发挥的余地,然而华殊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思绪却几番变化,就看演员的眼神戏和脸部的细微变化,演戏最难演的重来不是那些大喜大悲,因为这些极端的情绪本身就容易感染观众,演员也容易入戏。
真正考验演技的反而是那些无声声处胜有声的画面,就像恒星在宇宙中爆炸,炙热光耀,震天动地,另一切生灵颤抖,而这一切却是在无声中进行的。
沈凌涛知道,自己还达不到那个水平,或许可以,但一定不是现在,像这种戏,导演一般会放在后面,等演员过足了之前的戏份,渐渐进入状态,情感自然融入,这样才能得到最好最真实的效果。
但是既然已经接了,就没有说我不行的后路,他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力表现他所能表现的。
五分钟快结束的时候,沈凌涛向工作人员要了把矮凳放在中间,然后坐了下来,一条腿屈起,一条腿随意地伸长,微微后靠,然后整个人就是气质一变。
上一秒还是俊美温雅的青年,下一秒就成了历尽历尽风尘人情炎凉的戏班子老板华殊,脸上带着面具般的笑,妩媚风情里透着一丝达官贵人最讲究的曲意侍奉的谦卑,但是此时这个面具又似乎戴得不是那么周密,露出一分讥诮,两分阴郁,三分疏离,好像他随时都能挥挥手离去,却因为不可说的缘由停留下来。
忽然,他听到大帅府里穿出的那份熟悉的唱腔,嘴角几不可察地轻轻上扬,下一秒就不见了,只是原本没有焦距的眼睛此时却是有神的,身上那份疏离冷漠不见了,好像飘忽的心定了下来。
然后他听到了看门小厮的一句赞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一边,眼神忽的柔了下来,轻轻开口,声音像被香料薰过的丝绸,带着股慵懒的靡靡之感。
“师哥做久了,就改不了操心的习惯。”
这是在回答小厮的问题,“你都是老板了,哪需要亲自过来接人,做些粗使的活计?”
这句话说完,沈凌涛做出下意识摸手腕内部的动作,斯衣小时候拿开水壶差点翻到,华殊一时心急,直接用手接了,那出便留了道浅浅疤痕,在他还上台的时候,斯衣总要给他那处涂上一层遮瑕的油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