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延长县中,董家族长董述算是最不能得罪之人,董述的嫡亲侄儿董文生已经是四品京官,位居大理寺左少卿,地位显赫,哪怕是三品的陕西布政使,只怕也稍有不如。
在整个明朝官场中,京官地位高贵,地位远远超过地方官员,京官外调地方,通常都会越级提拔。
如果董文生外调地方,已经可以出任一省巡抚,哪怕情况再差,也是一省布政使,这样的朝廷显贵,张云柯这个没有老师提携,没有同年相助的县官,哪啦敢稍微怠慢。
尽管张云柯被扰了清梦,心中也有些厌烦,但是当看到董述之后,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张云柯慌忙穿起衣服,快步走向董述,连连拱手,开口说道:“原来是董乡绅,本县昨日公务繁忙,睡的有些晚,今日劳董乡绅等候,失礼之处,还请不要怪罪。”
董文生虽然官大,但是董述却没有功名,连一个秀才也不是,之所以被县令大人称呼一声董乡绅,也是因为生了一个好侄儿的缘故。
董述也不敢过于托大,开口说道:“好叫县令得知,昨夜一股贼寇深夜而至,打破了我家的堡坞,流贼凶残成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为了满寨百姓,还请县令大人马上出兵,在下也修书一封,决定通知文生侄儿,将家中的大祸转告一番。”
张云柯听到这里,‘啊’的一声,失手打碎了手中的茶盏,这一套茶具本来是张云柯心爱之物,现在却哪里能顾得上,张云柯心中痛叫一声:“大祸临头矣。”
听到这个噩耗,张云柯心中顿时没了主意,还是后面的袁师爷反应迅速,连忙拦住了董述,开口说道:“董老爷且慢,董老爷此信一写,只怕朝廷也会震动,当时候弄得满朝风雨,整个延绥,陕西的官场都会有所震动。”
“不如让我家老爷命令顾守备马上发兵,夺回董家堡,到时候一切风平浪静,董老爷的恩德,我家老爷也一定铭记于心。”
张云柯惧怕董文生知道本县出了民变,饥民攻破大寨,斩杀高官的亲眷,在朝廷看来,也是少有的大事,朝廷一旦追究,张云柯只怕马上就会丢官罢职。
张云柯匆匆叫来延长县守备顾世虎,嘴里噼里啪啦的训斥了一番,严令顾世虎马上出兵,剿灭董家堡贼寇。
顾世虎本是正五品千户,延长县守备,但是被七品县令张云柯仿佛训斥奴仆一般责骂,这样的景象在明朝中后期之后非常正常。
在明朝中期之后,文贵武贱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七品县令的地位远远高于五品的武官,袁崇焕擅杀毛文龙,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之下,所以军将士卒都不敢有丝毫怨言。
张云柯大声呵斥,吓的顾世虎慌乱跪倒在地上,连续磕了几个响头,将额头都磕出血来,张云柯见顾世虎狼狈不堪,心中的怒气也稍微消散了一些,况且一会儿还需要顾世虎出力,也不能过于苛待。
张云柯交代了顾世虎几句,与董述坐上小轿,随着顾世虎大军,从延长县城出来。
延长县城以前有延长所,应该有一千一百二十个士兵,但是明末卫所制度败坏,几乎名存实亡,卫所的军田也早已经被世袭的军官,附近的官绅侵占,卫所的士兵成为世代的奴隶,纷纷四处逃散。
现在延长县的士兵都是募集而来,归榆林镇延安参将管辖,顾世虎正是延安参将麾下的守备,麾下共有员额一千二百人。
实际情况,因为文官克扣军饷,再加上武将吃空饷,整个延长守备军,只有官兵七百余人,另外顾世虎麾下还有五十个家丁,这才是延长县守备军中正真的精锐。
顾世虎整顿队伍,向董家堡行军之时,李旭升骑着战马,背上挎着弓箭,腰中挂着雁翎刀,一路上轻轻哼着小曲,脸上充满愉快得意之色。
李旭升在草原出生,性格崇尚自由狂野,在董家堡中,他只能压着性子,为人当牛做马,心中早已经忍耐不住,只是顾忌父母亲人,才勉强熬日子罢了。
如今出了董家堡,李旭升仿佛虎入深山,龙归大海,他稍微露了一手过人的本事,刘宣就将好马让给了他,这更让李旭升心中得意,此事过后,李旭升对刘宣也有了几分好脸色,原谅了刘宣烧毁房屋的莽撞。
就在李旭升优哉游哉之际,十里之外突然传来一阵烟尘,烟尘的方向正是延长县城方向,李旭升勒住战马,爬到高岗之上仔细观察了一番,决定进入前面仔细查看。
李旭升人小胆大,小心的骑着战马,撕下了身上的外套,包在马蹄之上,踏着踮步,小心的朝着烟尘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对面明军的斥候也纷纷出动,尽管刚刚离开城门,距离延长县还不足五里,但是明军的指挥官顾世虎比较谨慎,还是派出了斥候,开展了战场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