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她的神魂不够强大。”
“是。就算是再怎么继承了主上的修为,她也只是一个凡人罢了,不值一提。”
“我只是看了她一眼,她就晕了。”
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谢小满的面颊。
此时此刻,谢小满正躺在卧榻上,仿佛睡着了,双眉却因为痛苦而紧锁着。
夏花有些慌了。她从未见过主上会这样触碰一个普通人,除非是献祭的时候,否则她的主子,她的神,怎么会亲自去触碰一个肮脏的凡人!
“真是,有趣。”男子淡淡的说着。
他说话的声音极为平淡。那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平淡,省略了所有的语气与语调,只剩下语言文字带来的平铺直叙,淡薄的让人心寒,如若十二月的朔风凛冽。
夏花不知道她的神在说什么,于是低下头,不敢多话。
柔然也不会多话。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神。
他腰间的束带已松,青衫略微滑落,露出他一半的胸膛。齐腰的长发并没有带给他半分的女气,反而是一味的洒脱着,带着几分魏晋独有的风度。
但这风度又不仅仅是魏晋风度,因为那是凡人的,他却是真正意义上的神。
他伸出手,温好的酒水便已入手,盛酒的是北宋“雨过天晴云**,这般颜色做将来”的汝瓷,里面的酒水是盛唐“五花马、千金裘”换来的美酒。
酒气氤氲催人老。他却从未老去,也不可能老去。
夏花不敢抬头看他,只能感知着柔然的动作。迟疑着,问出心中的疑惑。
“主上,是不是现在就让她献祭?这孩子……不大听话。”
的确是不大听话,夏花早已命令过谢小满,不允许她随意离开晋军的营地。但她不但走了,还走得远远的,甚至不打算再回去。
夏花虽然在谢小满面前表现的很强大。可实际上,她却很为难。
即便主上不曾多说,她也知道。这个谢小满与其他的献祭者来说,明显是不同的。
她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一直捉摸不透。但主上一天没有下令,她就一天不能把谢小满怎么样。可是同样的。她也必须要一直这样看着谢小满。以免主上再有其他的命令。
夏花本是草原上受众人祭拜的身份,哪里受得了这种瞻前顾后的生活。她几乎迫不及待的想要摆脱这个谢小满的牵制,于是现在,即便是硬着头皮,也不得不在柔然面前,提上一句。
柔然还在饮酒,盛唐的酒,盛唐的诗。实在有些悠闲。
他的心情不错。
人在心情不错的时候,一般不喜欢被别人打扰。神也一样。
所以他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右手支在几案上,轻轻的撑着头,看向夏花。
宽大的青衫广袖从他的手臂上滑落下来,露出大半肌肤。
柔然看着夏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夏花的身体,却开始发抖。
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痛苦。
柔然看了谢小满一眼,于是谢小满便晕了过去,现在还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夏花知道主上的威能,哪里敢抬头去对视?
可即便不去对视,夏花依旧能够感觉到那道,几乎可以穿透灵魂的目光。她几乎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因为那道目光的注视而渐渐被毁坏着。骨头吱吱嘎嘎难以为继的声音,开始从体内传入耳中。灵魂仿佛成了一张薄薄的纸,快要被篝火点燃……
夏花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她开始出汗,不过片刻的时间,她身上的衣裙就已经完全被打湿。
她有些狼狈着,终于制成不住,闷哼一声,伏倒在地。
直到此时,柔然才移开了目光。
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的东西,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都有些无趣了。
天地变换,王朝兴衰,江山更迭,人命葬送……这一切都是一个虚无的圆,不断的重复着,用无结束之日。
有的时候,柔然在想。唐初算出《推背图》的李淳风和袁天罡实在有趣,既然早已看得出六十象的往复回环,为什么还会选择继续存活在人世里?那俗世万千,不过尔尔,生有何可恋?
这个世界上,能让柔然感兴趣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除了李淳风和袁天罡之外,这么长时间以来,便只剩下了如今眼前的谢小满。
谢小满是个异数,他不小心造成的存在,没有被他预知过,也原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异数。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她当做最普通的献祭者一般,吸收掉她身上所携带的修为,一切便万事大吉。
可万事大吉不代表有趣。
柔然已经无趣了很久。久得无法用时间的尺度去衡量,所以他开始变得喜欢异数,喜欢看戏。当然,前提是,这戏必须是剧本里没有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