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人很讲究,不轻不重,三声而止,标准的仿佛在某处专业学校中学习过一般。
谢小满前去开门,走到院子里时,不禁感觉到了什么,微微扬眉。
外面的人也定然感觉到了她的气息,于是再度三声响起,依旧是同样的力道与节奏,听起来竟然有些悦耳。
能够将敲门这种事情都做到悦耳的程度,门外的人,一定不简单。
谢小满心情瞬间掀起一番急流,随即又想到什么,平复下去。
于是她走上前,拔了门闩,洞开而见。
“谢娘子,真是叨扰了,我家郎君想邀您品茶,不知谢娘子您可有此雅兴。”
眼前是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络腮胡子,孔武有力,连声音都散发着强烈的雄性气息。
他穿着一身软甲,腰间佩刀,似乎是一个军人,却没有军人那种刻板的行止,只是单纯取了其中硬朗的风骨出来。
而谢小满之前感觉到的,是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息,很明显,这个人也是个修行者,而且修为最起码比自己要高深许多。
这样一个人,却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刻意的放轻了声音,仿佛害怕惊扰到秋风一般,客气又恭谨。
可是,谢小满却又从对方的音调中,听出几分骄傲与不屑来。
不是因为别的,单单因为“不知谢娘子您可有雅兴”的句子,明明是一句疑问句,却偏偏被他念成了降调。
一个语调,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他认为谢小满不可能推辞,也不敢推辞。
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谢小满笑了起来。
“抱歉,我没什么兴趣。”
说罢,作势就要关门。
一只大手自然挡住了院门的趋势,手的主人明显有些疑惑,不复方才的恭敬又带着距离感的冷硬。
“可是。谢娘子您还不知道我家郎君是谁?”
“有你这样的人做属下,你家郎君定然是个大人物。”谢小满微微一笑,“只是很可惜,我谢小满出身草莽。不怎么会跟大人物打交道,也不愿意与他们打交道。”
于是来人脸上的困惑愈发明显,他无法将乌衣巷谢氏与草莽之辈联系到一起去,所以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消化谢小满所说话语的意思。
难道是在讽刺自家郎君出身不够高贵?可是听她的意思。明明不知道郎君是谁才对……
“你离开,还是我送客?”谢小满再度开口,打破来人的沉思。
离开是主动,送客却是被动的。
自从进了从宗门,黄毅兴还从未被如此瞧不起过,于是他有些恼火,看向谢小满的目光中多了些寒意。
但这寒意却立刻就消融殆尽,不是因为他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也不是因为今年的秋风实在太过温暖。是他黄毅兴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想到了是哪一位小祖宗为自己安排了这个任务。想到了自己如果不能将谢小满带过去的话,结局难测……
所以黄毅兴开始冒汗。
修为如他,竟然鼻头上挂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我家郎君是清风阁的老板,已经等候您多时。”黄毅兴收起方才一切过多的情绪,恭恭敬敬的冲着谢小满一揖到地。
谢小满被这人的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吓了一跳,连忙侧身避开了这份礼数,而后站在一旁,心想“清风阁”这三个字,为何如此耳熟?
思来想去,一个人影逐渐清晰。那个人坐在轮椅上,随意的就将价值不菲的桃木剑送人,又在自己把剑夺回时同样报以微笑。
自己似乎,还让揽月楼的人去那里买过辟邪的东西……
那个老板……
谢小满再度看了一眼黄毅兴。心里有些发堵。原来那位老板,并不是孤身一人,原来也是大家族的郎君公子。能够雇得起这样修为的人物做手下,怨不得不用担心生意会不会赚钱。
黄毅兴的心中有些忐忑,他不好直视谢小满的脸庞,只好借用余光去瞧她的脸色。
“其实你早说是他。我早就答应了,何必这么麻烦。”谢小满耸了耸肩,“你先稍等,我跟家里人说一声就出来。”
黄毅兴闻言,擦了擦额上的汗,放松下来。
他忽然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紧张了。郎君那样的身份地位,能够折节下交这样一个女郎,对于这位谢氏的小娘子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荣幸,她谢小满自然不会真的拒绝。
毕竟,郎君那样的身份,怎么会有人拒绝他的请求呢?
黄毅兴这样想着,与有荣焉的笑起来。
这也难怪,茶坊二楼的差事虽然辛苦,可的确也很重要和光荣。
“对了,你家郎君到底叫什么?既然要做朋友,也不好一直老板老板的叫。”谢小满重新走出门,看了看外面等待着的一辆马车,和旁边一匹拴住的黑马,直接走到了马儿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