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绍道:“属下倒是还有个主意,你看如今少林、武当虽人才凋零,成了武林中的破落户,那些和尚道士却都还过得悠哉游哉,所仗者无非是那丰厚的庙产,恒山派虽然威名素著,享誉武林,可经营上实在太过逊色,少主何不在恒山周围购些土地,赠予她们作为庵产?不过这礼可是不小,只怕馨律掌门不能收,到时需称是布施的才好。”秦绝响大笑:“妙!还是你有办法!”当下二人商量了需购土地的数目,马明绍着人快马先行去办。
秦绝响心急,时至中午用过了饭,便命人备马套车,准备起程,忽有武士来报,说榆次、忻州两地舵主赶来奔丧,忙招呼了常思豪一起出去迎接,又引在灵前拜祭。
榆次舵主何又南已近七旬,胡须斑白寡言少语,说话不多,瞧见秦浪川的骨灰,似乎联想到自己也同样到了风烛残年,颇感凄凉,口中不住叹息。忻州舵主雷明秀却才刚三十出头,目光刚毅,身体精健,一腔泪哭得泼放,收也快捷,在灵棚拜过便即和秦绝响拉手叙话,时有怒语,时起笑声。
常思豪虽经引见,毕竟不熟,只于侧相陪,听他们叙了好一阵话,只说东厂杀仇,并不提秦自吟受辱之事。秦绝响道:“事情就是这样,东厂跟咱们的梁子,这回就算结下了,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两位先不可与手底下人言说,以免走泄。”
雷明秀愤愤道:“是,东厂眼线极多,操他奶奶,指不定哪儿就猫着一个。”说着话眼睛四下扫着,仿佛这院子周围就有人潜伏着,他随时会跳过去将其揪出来,暴打一顿。
何又南踱了几步,停下,负手扫望着院落,轻轻一叹:“老太爷这些年收缩阵线,由明转暗,原就是怕树大招风,哪料想最终仍是得了这么个结局。这仇,唉,难,难。”雷明秀眉毛一挑,大声道:“何舵主!你这是什么话!”何又南瞥了他一眼,平静从容地道:“少年人仗血气之勇不知天高地厚,非是老朽怕事,自古道:民不与官斗。东厂权倾天下,只怕老太爷在世,也对之莫可奈何,他们这回来暗的,咱们也不便挑明,依老朽之见,还是就此隐忍,以图息事宁人的好。”
雷明秀脸有忿忿之色,正要说话,秦绝响一摆手,笑道:“是啊,仇报得了就报,报不了就算,大丈夫能屈能伸,且走一步看一步吧。爷爷在日,常提起何舵主老成持重,能顾大局,而今观之果然不差。绝响年幼,冲动难免,今日得聆教诲,受益良多呀。”
何又南颇感欣然,他本料秦绝响一个孩子纵然表面说要报仇,内心必对东厂怀有惧怯,自己年事已高,犯不上拼这老命,故有此一说,意在试探,见他顺着自己的话不敢反驳,大是得意,捋白须微笑道:“不敢当。”
秦绝响笑道:“何舵主不必客气。”又道:“你们到时,我正要走,外面车都套好了,此事重要耽误不得,我现在就动身。两位在本舵多住几天,待我回来,还有事情和你们商议。”转向马明绍道:“何舵主年事已高,就安排在府中住下,拨几个机灵的婢子伺候老爷子。”
何又南道:“这如何使得?属下还是照例到会宾楼去便了。”
秦绝响作色皱眉:“老爷子是嫌府中有灵棚晦气么?那也不好勉强。”
何又南连忙摇头:“不是不是。”秦绝响一笑:“不是就好。马大哥,你下去安排吧。”马明绍极利落地应了声:“是!”转身去了。
秦绝响笑着上前,拉住何又南的手:“绝响初执秦家门户,可是素无威望,人轻言微,不能服众,现在手底下有些人,或是年青气盛,或是历久资深,很不把小子放在眼里,若是人人都拿我的话当成放屁,那令不能行,秦家岂不就要变成一盘散沙?何老爷子阅历丰富,见闻广博,做舵主这么久了,对处理这类事情定有不少好的策略办法,以后绝响少不了要向您请教,望老爷子念着与我爷爷秦浪川的旧日义气,届时能够不吝赐教。”
他说话时始终保持着微笑,显得极是彬彬有礼,常思豪在侧瞧着,却感觉到他那黑亮的眸子中,隐隐透出一股锋锐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