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秦绝响眼瞅着那一个个恹容愁苦的病患,恨恨地道:“咱们一群人,被他一个人玩得团团转,再这样下去,那脸面可就丢尽了!”
常思豪道:“他现在孤身在城里,四处画影图形捉拿,吃住是两个问题,如今疫病已经爆发,每个人都可能被传染,他必会找一个有食物、有干净水源、隐秘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或伺机逃出城去。”
安子腾点头表示赞同:“依我看他要逃出城的面大,陈二总管带人拉网式地寻找,他想要找个地方安静地藏身并不容易,况且现在俺答围城,各家百姓对食物看得很紧,他要下手杀人抢夺,亦会留下形迹。”秦绝响冷哼道:“他最好别逃出去,待我逮住了他,抓几百只老鼠,天天挤尿给他喝!”
馨律和众医生整忙了四五日,这才将城中感染疫病者排查完毕,全都移至华严寺内居住,患者的家属未发病的,也都收在寺中,安排空屋另居,以便观察情况,确实未被传染者才批准放回。城中各处水井也都安排了军兵把守,严防莫日根投毒。
由于没有药物,全凭硬挺,患者中不断有人死去,每日都有尸体架在院中就地焚化,生者相扶而望,莫不倍感绝望凄凉,有病况较轻者欲逾墙逃命,都被军士当场杀死,见者震悚,遂不敢为乱。然而虽患病者已被隔离,疫情却并未得到彻底控制,还是不断有人发病被陆续送入华严寺等死,军中好在食物饮水都由专人负责管理,十几个发病者被及时隔离之后,余人安好无碍。俺答派人写了不少劝降书用箭射入城内,称疫病乃是天意,军民早降,可免一死,严总兵派人收集烧毁,然而民心遑遑,军中士气亦有所低落。秋凉渐冷,日短夜长,早晚霜露凄凄,整个大同城也似被一层死亡的阴影笼罩,不论黑夜白天,街巷间都冷冷清清,鬼气森然。城中虽进行数次大搜捕,仍是找不见莫日根的踪影,众人愤恨之余也不禁暗赞这鞑子的手段高明。
由于炸尸堆保住城墙之事传开来,如今在军中,常思豪已被当作英雄人物般看待。这日他和秦绝响率几个分舵的人巡夜,有军士见了连忙招呼见礼。秦绝响见他们中有人提着竹筐,便问:“你们在干什么?”军士道:“这里面是我们打到的死鼠,正要聚堆焚烧掉,以免它们传播疫病。”秦绝响点了点头,几个军士在道边就地点火,烧了起来。
闻着这焦糊的鼠堆中飘起的肉香,秦绝响笑道:“听说南方有人吃老鼠,我光是听着就觉得恶心了,不过现在闻这味道,倒真想尝尝。”
常思豪道:“鼠肉细嫩,田鼠少病可以为食,生活在地沟等处的肮脏多病,就不能吃了。”
秦绝响极是惊讶:“原来你吃过。”
常思豪一笑:“我在家乡时树皮草根都吃过了,逮住老鼠,那可是一顿美餐,能让它跑了吗?”秦绝响摇头啧舌而叹。军士们另有公干,看烧得差不多,便与他二人拱手作别离去,常思豪和秦绝响带人继续巡街,走出没几步,就听身后有声响,回头看去,街角暗处中窜出几条黑影,趴伏于地,正在扒烧过的鼠堆。
秦绝响喝道:“什么人?”那几个黑影抬起头来,一个个衣衫褴褛,面上脏污看不清容貌,手中正扯着焦糊的鼠皮,连血带肉往嘴里塞,有的腮帮撑满,嘴角边露着半根老鼠尾巴。
这些乞儿瞥了他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你争我夺,狼吞虎咽。秦绝响看着他们的吃相不禁皱眉欲呕,常思豪大声喊道:“这些老鼠身上或许带着疫病,你们不要命了吗?”
乞儿们只顾吞食,没人理他。常思豪喝道:“抓住他们!”身后诸人各掣刀剑一拥而上,吓得乞儿们胡乱抓起几只焦鼠揣在怀里,撒腿就跑,众人要追,秦绝响道:“且慢!”一迟缓间,乞儿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常思豪道:“绝响,你干什么?”秦绝响道:“他们每日露宿街头,身上癣癞疮疥咳喘肺痨,什么病没有?饿死也是死,病死也是死,根本就不在乎,要吃什么随他们去吧!难道逮了还能送到华严寺去?他们又无家人,谁来出粮供养?难道还要给军粮吃?”
常思豪道:“他们得了疫病在街上四处传播,那还了得?就算不管他们的死活,那别人呢?”秦绝响翻翻眼睛:“这我倒没想到,哎呀,既然都跑了,就算了吧。这些人每天在阴沟里蹲着,传染也是他们自己互相传染,出不了大事,下回遇上再逮不迟,这离华严寺不远,咱们过去看看馨律姐吧!”扯着常思豪衣袖只一味向前。
常思豪无奈只好随他,二人拐街串巷来到寺外和守军打了招呼,留下随从,走进寺内。此时天至亥时,暗夜黑沉,寺院里寂寂如空,连个灯影也无,时不时的飘来一两声痛苦的**,冷凄凄透着诡异,秦绝响头皮有些发麻,又想见馨律,也顾不得了,忽听吱呀一声轻微的门响,一条黑影闪入殿侧僧房,脚步轻盈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