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含水殿外，含羞的宫人手捧玉盘从御塌前匆匆而过，今夜德蒙圣宠的女子，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徐徐步入这五色华蕴温泉间沐浴。

此时的白曦身着白锦常服，俊眉斜飞入鬓，双目俊朗。白曦新帝登基，此时应当正是他意气风发一展抱负的时刻，对江山美人的无限眷恋，在此刻却化为的淡然惆怅，原本清澈明亮的双眸，此时却带着些许模糊的忧伤，静静看着水中娇怯沐浴公孙琼章。

新册封的昭仪公孙琼章双眸流转顾盼生姿，＃＃＃地让宫人为自己披上丝罗纱衣，青丝泻下，带着水波余光。吹弹可破宛若凝脂的肌肤，被夜明珠的点点荧光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温泉池上凿有白玉莲花，公孙琼章轻移莲步足尖微点踏上这白玉莲花之上，缓步行至白曦身侧。

白曦双眼有些迷离，有些恍惚般望着琼章绝尘的容颜，缓缓沉醉在这温柔乡之间。

……

永巷掖庭，新入宫待选待册的民间女子暂时居于此处。那掖庭为宫女所居之所，掖庭之中还有一间掖庭院，原是那些收没官奴女子所居之地，如今却是一片桃林芳海。

卧房内，几位宫人低声交谈着，此时月夜深沉，但很多人却难以入眠。

上阳人，上阳人，红颜闇老白发新。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玄宗末岁初选入，入时十六今六十。同时采择百馀人，零落年深残此身。忆昔吞悲别亲族，扶入车中不教哭……

周幼薇想起往日里所读的诗句，联想此刻自身境域，黯然神伤。

“妹妹入宫尚浅，如果此时便如此哀伤，那往后怕要更加寂寥了……”一位年岁稍长的宫女宽慰着低声啜泣的幼薇，这位名为晓娥的宫女入宫也有十余年，在这里也算“老人”了，大家遂戏称她为尚书郎，娥尚书。

“娥姐姐，你见过当今皇上么？”周雪倩不似幼薇那般爱读诗书，也暂时理解不了那诗文中的含义，和很多其他的民间女子一样今朝得进宫中，看见这琼楼玉宇廊桥飞檐便被这些吸引住了，毕竟还年少，贪玩好奇的心性却暂时战胜了对未来的恐惧，眼前繁茂花海和亭台楼阁也让她们暂时忘却了离别之苦，沉浸在这暂时的安逸之中。

晓娥淡淡一笑，道：“皇上登基才不过半月，我这等地位低贱的宫女还无缘得见圣颜。”

周雪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蛾眉微敛。

“娥尚书，听守夜的吴玉说，今夜德蒙圣宠的是云麾大将军公孙大人的亲妹，公孙昭仪。”一名宫女似乎来了兴致，狡黠一笑，掩口轻声说道：“前次在紫云楼远远地瞥见过，公孙大人，伟岸玉立龙章凤姿……宫中传言一点也不假。”

晓娥无奈一笑，有些嗔怪地训斥道：“难怪那次从紫云楼回来，萍花便魂不守舍。”

萍花掩口害羞，看着身侧的几位新入宫的女子，调侃笑道：“听闻你们都是公孙大人亲自挑选入宫的，远比我们幸运得多。”

听闻几人谈及公孙夏，周幼薇心疼陡然一震，脑海中又浮现起那日之景，“那位公孙大人想必也有了家室了吧？”

萍花点点头，有些赞叹地说道：“公孙大人已有妻室，不过听闻他妻子几年前难产而死，连孩子都没有保住……可叹这样的男子，能征战沙场退兵千万，却没能保住妻儿，怎能不伤心欲绝？自那之后，他也没有再娶妻续弦……这次皇上登基，公孙大人可是立了大功的，据闻皇上想赐几位美人给公孙大人，却被大人婉言退却，此事也便作罢。”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周幼薇若有所思地看着庭院内梧桐之上高悬的明月，心头微微一疼，脑海中又浮现起公孙夏冷峻清癯的面容。

“但是我听闻，公孙昭仪年过二十都未出嫁，是因为他们兄妹二人间有私情……”一个尚且年幼的小宫女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住口！”晓娥训斥道：“蓼秀！即便你入宫时间尚短，但这毫无根由之事莫要胡说，岂不知祸从口出？”

这位名为蓼秀的小宫女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弄得有些惶恐，立刻噤声低头，不再多言。

周幼薇并没将方才那位蓼秀之言放在心上，微微起身，拜道：“娥姐姐，我睡不着，想到庭院内坐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