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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到高辰写在最后的这行批注小字,从这字迹笔锋来看,是如此的苍劲有力,丝毫没有犹豫不断,可见她当时写下这段文字时心志是如此的坚定,这也代表着她早已在为自己的将来做出了选择。
萧珝藏于袖中的双手不觉握紧,只觉这次的难关是无法轻易跨过了,她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书房外,一袭倩影躇立着,默默望着书房内桌案后略略失神的萧珝良久,屋内的烛光无法光耀此身,而那袭曼妙身影便如同映照在纸窗上的一抹动人剪影,只是那孤冷清冽的一道轮廓,便已是引人遐思无限了……
当注意到屋外的那抹绮丽身影时,萧珝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忍不住脱口唤出声来。
“晨……”
“……”
那人并未回应,气氛有了一丝奇异的沉静。
这时候萧珝才真正看清来人是谁,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失神错认而微微红了脸,忙收敛心绪,立起身来向屋外那人作揖行了一礼,和声言道:
“姐姐,您醒了,睡得可还安稳?”
那一袭蓝衣女子款款度步而来,清丽面容上是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本已酣然入梦,奈何凡俗牵绊,始终难得那一份自在逍遥。”
萧珝不禁面有愧色,此间之事,终究还是劳烦到了叶晗。
叶晗本就生性洒脱随性,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世家女子的雍容贵气更有着一份视世俗礼法于无物的狂放不羁,真正的随心随性,那是萧珝所艳羡的。
“她可是又闯祸了?”
从她醒来时,闲庭漫步在这府衙上下都走了一圈后,想不注意这其中的异样都不可能了,然后叶晗很快就知道,她的妹妹肯定又去惹是生非了。
“是珝有负姐姐所托,没有照看好她……”
一提到那个冤家,萧珝心中感触颇深。
这两人深情,叶晗比谁都看得明白,偶尔心中会有所疑惑,为何她们可以默然地为彼此做到这般程度,即便是这世间自诩情深的男女,也未必都能尽如这两人一般,相爱相怜,相扶相伴。
“你已经把她照看得很好了,只是她太不识好歹了!”
这刑槽府衙内的护卫安排,可以说已经是天衣无缝了,只要高辰安心待在此处,可以说这洛阳城内没有几个人可以伤到她,也就更遑论她会被人从府衙掳走了。
所以,也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自愿如此。
“你放心吧,只要她在这洛阳城中,便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可能会稍微受点罪,却也是她自找的。”
叶晗似毫不担忧自己妹妹的处境,因为她十分清楚这洛阳城的局势如何。
边说着边走到了萧珝身边,萧珝侧过身来主动将主位让给叶晗,因为她看到叶晗的目光已经被桌案上的图纸给吸引了。
叶晗毫不客气,旋即转身入座,随手拿起眼前的高辰亲笔画下的卦象已经旁边批注的谶辞,嘴角笑意越发浓烈起来。
“这图谶她都能注解到这般精辟,也是本事了得了。”
叶晗边笑着,边执笔蘸墨,顺手一挥而就,便将另一半的卦象演算了出来,与高辰的笔记两两相对,这便将石壁上所包含的十八道卦象都罗列了出来。
“不过都是顽戏罢了!”
叶晗笑着对眼前的这些所谓能知晓过去窥视将来的图谶,淡淡的用一句话给了结论。
萧珝微微诧异,可旋即理解其意,嘴角也不觉有了一抹笑容来。
“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由此可见,只寄期盼于卦象来窥视将来便是未解圣人之意、之情、之言了,乃本末倒置。你瞧,所以这丫头才会说‘命在己,不由天’。能道此言,才不枉阿耶幼时教诲了!”
叶晗有了一丝欣慰神色。
萧珝微微一笑,只觉玄远叶家的孩子似乎都这般与别不同,有时所思所想象也与别有异,这样独特的气质,萧珝就在叶家这对姐妹身上都感受到了。
这图谶既然已被叶晗补足了,那她一定也知道这些图谶所代表的含义了吧。
不待萧珝提问,叶晗倒是主动提将出来,接着言道:
“你应该知道这些图谶是出于何人之手吧?”
毕竟此人与燕云龙骑卫也有着极深厚的渊源,那也是玄远叶家与北魏萧氏不得不提的一段前程往事了。
萧珝微微颔首,这些卦象出于何人之手早已不言而喻了,便是地宫之中石像上所雕刻的叶家的那位先祖了。
“所以,你我两家亦渊源颇深呢。”
叶晗似意犹未尽却选择缄默不言,大抵是突然觉得两家在百年之后的今天再度纠葛不清,也许就是那时所埋下的因吧!
这回,身系于那道命运枷锁中所禁锢着的几大家族之人,都齐聚这一切缘起也是缘灭之地——洛阳城了。
确实到了该了结这段纠葛不散延续百年的恩怨情仇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