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是被他的姑母田七娘下令处死的,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向自己的姑母复仇,甚至连拒绝田七娘的封赏的勇气都没有,可他心底里又不愿意接受杀父仇人的赏赐,那种羞辱、仇恨和无能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对于田氏族人的野心勃勃,他一向不以为然,他总觉得,凭一个妇人而得天下,这天下绝对坐不安稳。田家真的再这样下去,早晚会惹来塌天大祸。
所以这些田氏族人在这里兴致勃勃地陶醉于即将成为真正王族的幻想中时,田倏暨感到的不是那种兴奋和激动,而是一种不安和乏味,但是因为他一向的懦弱,他不敢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只能消极对待。
田承嗣和田三思对田氏家族的人又耳提面命一番,这才纷纷散去。人前,田承嗣和田三思还算和睦,人后却是谁也不服谁的,众人一但散去,二人也就各自离开,彼此连一句面子上的寒喧话都没有。
田承嗣刚刚回到奉先寺,候在门口的家人就上前禀报:阿郎,金吾卫大将军仇神机登门求见,已在客堂候您多时了。
哦!仇神机?
田承嗣目光一闪,说道:去,告诉仇将军,就说某已回来,换过衣裳便去见他!
田承嗣走进卧室,没有急着更衣,先是坐在那儿仔细地思索了一阵儿。他跟仇神机关系还不错,但那是因他们一个是田七娘的亲戚、一个是田七娘的心腹,却谈不上私交如何亲密,仇神机突然登门到访,意欲何为?
思索一阵,不得头绪,田承嗣只好起身道:来人,更衣!
两个侍婢闻声进来,帮他摘了冠,净了面,挽个道髻,又取出一套熏香的轻袍给他换上,田承嗣收拾停当,施施然地赶到客堂,仇神机一见他出现,急忙起身抱拳道:仇神机见过田侯。
哈哈哈,仇将军,劳你久等了,田某今日与族人聚会,刚刚回来,请坐,请坐,坐下谈。
田承嗣请仇神机归座,自己也在主位上坐下来,笑容满面地道:听闻将军此番率兵入驻龙门为大王值守,大军刚到,想必军务繁忙的很,不知将军登门,可是有什么要事与某商议么?
仇神机微笑道:仇某今日来,正是有一桩极重要的大事想与田侯商量。
哦?
田承嗣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轻轻一摆手,侍立于堂下的几个家人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田承嗣道:将军请讲!
仇神机双手扶膝,正容说道:仇某是个田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就不跟田侯绕弯子了。
田承嗣呵呵一笑,道:如此最好,大家绕来绕去,猜来猜去的,忒没意思。田某就喜欢性情直爽的人,仇将军有话但请直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断不会叫他人知道。
仇神机道:如此,仇某就直言了。田侯,如今这天下,虽然已经打着田齐的旗号,可是任谁都看得出,大王还在犹豫,改朝换代,以后是姜齐还是田齐说不准!
田承嗣一惊,刚要开口说话,仇神机举手压了压,继续道:仇某对大王一向忠心耿耿,想必田侯也很清楚仇某的为人,若有掩饰之语,实无必要。
田承嗣捋了捋胡子,呵呵一笑道:嗯,那么,仇将军到底想说什么?
仇神机道:那就是我齐国立储属意谁家?不知田侯对此,有何看法?
田承嗣目中精芒倏地一闪·微微倾身向前,专注地道:不知仇将军对此有什么看法?
仇神机沉声道:王储关乎江山社稷,万世太平,不可不予重视。田侯是王族中第一人,对于王储人选,田侯都该有所考虑才是,莫非田侯心中就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么?
田承嗣摆手道:嗳!这个,当然是由大王她老人家乾纲独断。如果你要问我,呵呵,以我看来,大王有两个儿子,想必将来继承王位,也必是这二人之一。
仇神机晒然道:大王取姜齐而代之,会把姜齐的宗室王爷立为王储?须知,他们虽是大王之子,他们姓姜而不姓田,自古以来,岂有帝王把江山社稷传予外姓人之手的先例?
田承嗣狡黠地道:那么,仇将军以为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