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已是除夕,内宫张灯结彩,好不欢喜,宫中摆下宴席,大宴皇亲国戚,满目都是玉树琼花,软锻云锦,无数彩灯把宫中照的白昼一般。
皇上与王皇后一主一次分坐于大殿之上,身旁还有四五个嫔妃陪坐,首位当然坐的是万贵妃。
酒过三巡,皇上起身立于殿前,高声吟道:“如此大好时光,请众爱卿与我满饮此杯。”
吟罢,众人高声叫好,只见王皇后盈盈一笑,上前拜道:“皇上好兴致,臣妾愿为一曲。”说完,命人抬上琴来,略一思索,琴音婉转,歌喉清脆,一曲歌吧,余音绕梁,众人听得是如此如醉,半响才哄然叫好。
连皇上也忍不住满脸笑意,温柔笑道:“爱妃才貌过人,歌艺双绝,恐怕就算是娥皇、女英在世,也不及爱妃啊。”王皇后拜道:“多谢皇上夸奖。”二人四目相对,携手归坐,宛如一对神仙眷属。
说起来,这些时候皇后大病了一场,皇上顾念她身子不佳,多去看顾一二,反而增加了他们的感情,也不知道万贵妃知道这事与愿违以后,会怎么样?
明月正胡思乱想,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嫔妃们,见人人脸上虽挂着笑意,眼角一股愤恨恼怒之色,却是望着皇上身边千娇百媚的皇后娘娘,特别是万贵妃那眼里的怨气几是能挤出水来,但偏生皇上坐下来以后,扫向四周时,却又立时各各眉目如画了。
明月心里冷笑了一声,当真都是好演技,她与朱祐樘明推暗掩了那一场毒药计,更是让皇后记恨起万贵妃,也越发依重他们,现下皇后当然是越得宠越好,可是明月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去理清此事,转眼看见朱祐樘一脸抑郁,似也有满腹心思。
突然,殿外传来一声慌慌张张的尖叫:“皇上,娘娘,大事不好了。”一名宫人跌撞而来,飞扑到台下,跪奏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韦嫔娘娘不慎从高台上摔下,已经,已经气绝身亡了。”
“什么?”王皇后刷的一声站起,脸色雪白,身体颤抖不止,“你说什么?”这大过年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当然扫兴,可是也不值得皇后这般重视呀?
“启禀皇后娘娘,韦嫔娘娘刚才正在逗弄呆会要献艺的小狗玩耍,不知怎么却攀爬到御花园中的高台之上,一个不留神,已经摔了下来,我等上前查看时,韦嫔娘娘已经不行了。”
“啊。”王皇后一声惨呼,晕了过去。明月在一旁目瞪口呆,募地瞥到王皇后身后的万贵妃冷冷一笑,正不慌不忙的将一颗葡萄喂入口中。
这边早已有人扶着皇上、皇后退了下去,众人忙乱了一阵,发现皇上已经走了,才对着空气纷纷拜辞而去。
朱祐樘脸色死灰,叫宫人扶了明月,匆匆回了殿里。
两人回了殿里,也不敢歇息,只是等消息,进了殿内看着朱祐樘脸色微好点,明月这才问道:“这韦嫔……似乎在宫里也并不见多受宠爱,几是名不见经传,如何会?”
“你有所不知,韦嫔娘娘是皇后娘娘的表妹,虽然一直不受宠爱,可是却是娘娘在宫里最知心的人。这次韦嫔去的有古怪,只怕是有人先下手为强了。”朱祐樘一脸的担忧,在屋里走来走去,明月挑了明烛,命人烧了参汤过来,端到了朱祐樘的面前,朱祐樘勉强喝了半碗,可是还是睡不着,这大除夕夜便在这不安里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宫中便已传来消息,韦嫔娘娘薨,皇后娘娘病重,明月和朱祐樘听了消息,一大早,便来到皇后寝宫问安,一入室内只见王皇后脸色雪白,一双大眼瞪着床顶,一夜之间,已是憔悴不堪。
一时间,明月有些捉磨不透,这韦嫔与她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要知道,明月当年可是她的表姐,可是不知道有韦嫔这么一号人物。想来不是京中的亲眷。
正逢皇上前来探望王皇后,见王皇后形销骨立,不由轻拍着王皇后的玉手,温柔劝道:“切莫再伤心了,好好调养身体要紧。自是她自己命薄,怨不得他人。”
王皇后这嘤嘤一声哭了出来,哭了许久,抬眼见皇上在眼前,忙止住悲戚,反过来劝慰道:“皇上放心,臣妾已是大好了,万望皇上保重龙体,莫要因为臣妾误了过年节的喜庆。”皇上点头,又问了王皇后的起居饮食,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看着皇后病的不轻,明月接着一连两日,衣不解带在旁边紧守照顾,只在台前铺了软榻,胡乱歇息而已。王皇后大病刚愈,受此惊痛,养了两日,才略有好转。
明月在一旁瞧得明白,无人时便向王皇后劝道:“娘娘,皇上现下才对娘娘多了几分疼惜,娘娘可千万要保重自己,若能为皇上再延续香灯,更是荣宠无限,何必为了他人误了自己。”王皇后点头叹息道:“你也知道我的身子,只怕此生再难有生育之能,我也想为皇上延续香火,无奈身体虚弱,虽然太医精心调理,仍然缠绵病榻,一时也不得好转。”
明月听了此言,只觉得心里万种心痛,不过知道王皇后说的也是实情,若不是因为她无子息生养,又怎么可能全力支持朱祐樘。只是想到她之所以不能生养,故然与万贵妃的狠毒有关,未尝不是因为她也从中推了几层浪,当下心里越生愧疚。
皇后却是不知,反是温言劝她回去休息。明月回宫路上,却见中门洞开,一行人鱼贯而入。要知道皇后殿的宫门一般嫔妃入内,只能从侧门而入,不由心里纳罕,遥遥瞅去,好在明月眼尖,看见那队列里走的似乎是华阳郡主领头,却没见着其他人。
眼见一行队伍去了大殿,明月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古怪,但她着实有些疲累,何况人多嘴杂,她往回跑,着实不应当,所以只能继续回转,走到半路,忽见御林梅丛中走来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子。明月一看,原来是万贵妃领着几位妃嫔,似也在踏花赏景,忙闪到道旁,俯首请安。
万贵妃见是明月,冷冷一笑,说道:“如今这皇宫,竟成了后花园了一般的地方嘛,一个皇子的淑女也能四处走动?”
明月见问的蹊跷,忙答道:“娘娘恕罪,我本来是要替大殿下向皇后娘娘问安,不小心迷了路,惊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恕罪?”万贵妃气焰顿高,“谁人现在那太子之位几是你家朱祐樘的眼中物,这大明天下就快都是你们的了,我又岂敢治你之罪。”
这话说的极是不得体,明月看了看左右,发现都是成日里看着万贵妃脸色行事的嫔妃们,也难怪她敢这么目中无人。
想到这里,明月越发心中怒起,不由说道:“只是皇后娘娘病重,嫔妾才尽子女之道,入宫照料,娘娘不忿,我们回了皇上,日后禁了嫔妾的足禁就是了。”
“足禁?”万贵妃冷冷一笑,“你舍得嘛?你这个狐媚夭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得了太后与皇后的眼,现下越发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说到这里,“哈哈。”万贵妃大笑一声,拂了拂明月的脸,不怀好意的笑道:“小丫头,我看你的姿色,宫里其他那些不中用的嫔妾要美的多,不如呆在本宫身边好了,也好让本宫学几手你这狐媚的本领,而且本宫那里皇上常去走动,以你的手段,还怕这宫中没有你容身之地。”
这话越发下做,明月只气的面色发白,狠狠瞪了一眼,也不理是否有违宫规,转身便走。
万贵妃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在她身后发出尖利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