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老李头都放弃了,一听见这个说法,眼里的泪水突然忍不住了,就那么一滴浸出眼眶,刚突破皱皮的眼眶就被那只承载半生辛劳的老手揩去了。
“爹,你放心,等你没东西吃了,我分给你。”李静流还是面无表情,眼神稍稍有些变动,仍是一片茫然,却多了些莫名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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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一到巳时,这李静流就朝着天一阁而去,本来老李头是很想让儿子洗个澡,穿身好衣服,再和自己一起去的,可这兔崽子耷拉着眼皮,靠着墙根,一坐就是大半天,完全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老李头也觉得自己儿子已经做了很大让步,都愿意和自己好好说话了,还是不要逼他,这么一想开,也就不愁了,随意拎了个小竹凳,上镇边找人聊天去了。
再看天一阁这方面,迎接李静流的小二都能排出一条街去,就差铺上条红毯子大喊恭迎李公子驾到了,而他们的金掌柜也是万分焦躁,站在酒楼跟前,一张笑脸都快撑不下去了。他甚至希望自己和那只会骗人的老虫子对调一下,就是全身骨折的躺在垃圾堆里也好过心怀忐忑的在这等着楼上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的脾气。
天一阁顶层有两个厅,更大一些的玄元厅,装潢更为富丽,用具更为舒适,打开窗户,你能看见整个伏龙山脉壮阔的山景,险峻的奇峰缠绵着浮云,四季常绿的林木遮盖出的层层阴影,要是再来一轮山月,一壶老酒,随便一个文人都能杯子一举信口拈一句秀月奇峰阔无垠。
此时,仍是那个红衣佳人端坐在桌旁,她那纤纤素手中握着小小玉杯,碧色的液体在她指尖缓缓流动,过一会,美人似乎有些腻了,正准备下楼,却见金掌柜满脸谄媚的站门口:“元小娘子,您等的人来了。”
“嗯,金小郎君,奴家这里就给你道谢了。”
“别,别,在下受不起,什么时候给您上菜?”金掌柜忙想了个理由脱身,生怕面前这位在一时兴起要他陪酒。
“先等等吧,等奴家与这位公子谈必,再麻烦金小郎君。”那美人声音娇软,清冽,宛如水流叩玉杯,通透又清脆。
金掌柜就等着句话,把身后的李静流往前一推,忙不迭的往楼下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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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小娘子看着面前这小子,大约有七尺之高,面色苍白,似乎是缺血,一双眼睛生的极好,眼角微微下弯,眼尾却向上翘,睫毛浓密而纤长,在眼底投下浅浅的阴影,可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空茫一片,没有喜悦,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欲望。嘴唇倒是这张脸上唯一浓重的颜色,正红。总的看来,这小子长得很精致,或者说,很漂亮,反常的地方只有一个,他没有气,属于活物的生气,属于亡者的死气,属于神族的灵气,或者妖族的妖气,他身躯里空空的,却分明有灵魂。
“公子,坐吧。”元小娘子看了半天,李静流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大感沮丧。
“金掌柜说是他和我谈生意的。”
“可你应该想和我说话啊,我比他漂亮啊。”元小娘子很不服。
要说这两人,一个基本上不和人交流,另一个根本不是人,交流起来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可你是植物,植物应该安静一点,金掌柜是动物,动物说话方便。”
“可我安静的太久了,孤独啊。现在我能说话,能动了,总是想多说一会的。”现在元小娘子来了些兴趣,这小子能看见的是这个啊,先前问他能看见的,都是诈他的,现在明白了,他看见的是本源啊。
“有道理,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来和金掌柜谈酒楼发展的。”
“其实呢,是奴家想见公子,故而托金小郎君说个小谎,公子您不会生气吧?”元小娘子此时万般娇羞的低下头,不时偷偷抬起眼看看李静流,那段雪白的颈子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李静流完全不买账。
“昨天在那些藤蔓里也是你在和我说话对吗?”
“唔……”元小娘子卡住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接什么,又不好发火,半天,憋出一句:“你希望呢?”
“女的吧,你确实比金掌柜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