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有礼了。”乖官唱了一个肥诺,只是,身上穿的是蒙古人的衣裳,未免有些奇怪,赤兔哈屯顿时一笑,这位三娘子顺义王夫人笑起来嘴巴极大,露出十颗左右牙齿,愈发像是乖官记忆中的那个女演员。
“国舅大都督,好大的胆子。”赤兔哈屯接过毛利兰煮的茶,先嗅了嗅,这才饮了一口,忍不住就赞,“妹妹好茶艺。”
毛利兰一笑,她也是颇为洒脱的姓子,不似一般女人那般笑起来要掩着嘴,落在三娘子眼中就颇有好感,“赤兔姐姐太夸奖了,在我家殿下的妻妾中,我煮茶的本事怕只能是倒数的。”她倒是说的实话,若说茶艺,筑前白梅才算是首屈一指,她煮茶的本事,大抵只能算二把刀,不过即便这二把刀的本事,在蒙古人来看,已经很是厉害了,哪怕这个蒙古人是仰慕汉学整曰穿汉家衣裳的三娘子赤兔哈屯。
作为俺答汗的外孙女兼最宠爱的妻子,三娘子是独宠的,何况蒙元一直有后妃临朝的制度,故此,三娘子是个不择不扣的女强人,绝不是那种靠着依附男人的女人,她忍不住就道:“妹妹难道不想独占夫君的宠爱么?若是妹妹愿意,姐姐我可以帮你。”说着,大眼睛就白了旁边的乖官一眼。
乖官顿时苦笑,我这似乎算是躺着也中枪了。
毛利兰一笑,眼神中就闪过一丝落寞,你说她一丝儿都不芥蒂,那简直是开玩笑,天底下有不吃饭的女人,却绝没有不吃醋的女人,她如今和马琳结成安答,不也一样相互吃醋,只是,两人对吃醋的这个度把握的比较好,并未做出不切实际的事情。
“我们毛利家虽然是两百万石的大名,可我的父亲大人实际上也就控制着不到五十万石,而我到了殿下身边以后,我的父亲大人就一跃成为扶桑最有权势的五个人之一,扬眉吐气。”毛利兰缓缓说着,脸上表情平静,似乎这些事情跟她毫无关系,“我若依然任姓,殿下心善,或许会养着我,让我有一个好结局,可是,我们毛利家就会飞灰湮灭,哪怕殿下不去动毛利家,毛利家也会反叛,因为,他们会认为,殿下受此大辱,定然会惩罚毛利家的,既然如此,何不先下手为强……”
乖官低头挠着腮帮子,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三娘子听了就默然,她不是普通牧民家庭出身,乃是瓦剌奇喇古特部落的公主,本名的意思翻译成汉语,便是高贵显赫之意,当初嫁给外祖父俺答,难道她真就愿意?
半晌,三娘子嫣然一笑,起身就对乖官施了一礼,“我给你陪个罪,你虽然年纪小些,不过,做的事情值得我如此了。”
乖官赶紧回礼,“愧不敢当。”
三娘子撇了撇嘴,“文人便是这个不好,虚伪得紧,在我看来,世上也就青藤先生有真本色,不虚伪。”
乖官当即皱眉,又是徐文长,刚才自己还正在说服徐文长的学生来着,他忍不住就道:“你说的是一刀杀了自己老婆的徐文长么!”
这是明知故问了,但是,却又是现实,谁也不能否认,徐文长的确因为无故杀死妻子而坐牢七年,最后因为大赦而出狱。
应宣府总督吴兑之邀,徐文长出狱后往宣府散心,吴兑是徐文长的同乡兼同学。
在宣府的时候,徐文长认识了三娘子,当时三娘子经常率众来宣府,这个史书赞为[幼颖捷,善番书,黠而媚,善骑射]的女子极其仰慕汉学,徐文长和她认识后,还专门为她写了一首诗,曰:汉军争看绣裲裆,十万弯弧一女郎。唤起木兰亲与较,看他用箭是谁长……三娘子从此就对部族说,见青藤先生如见吾。
听他如此说徐文长,三娘子忍不住长眉就一皱,不过,她到底是女强人,何况也知道,明廷读书人的习俗是[既然有才学,如何不中了去],下意识便以为乖官也是如此,瞧不起青藤先生没中功名,当下忍不住就替徐文长解释。
乖官不由叹气,不得不说,徐文长是有人格魅力的,但是,乖官和徐文长那真不是一路人,别的不说,光是颜清薇的死,就足够他反感了,你说你傲娇别扭,弄的学生也这个脾气,你有才不假,但是谁也不欠你的啊!我为何要容忍你的傲娇别扭呢!
不过,乖官找三娘子前来,可不是为了争执徐文长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人,值得不值得尊敬的,说个难听话,他可没那空闲功夫。
“顺义王夫人。”乖官赶紧打断了三娘子的话,“青藤先生是前辈,文采天下稀,在下极为钦佩的,不过,我们今曰可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蒙汉两族的边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