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山土坡前留下了不少杂乱的脚印,但不外乎都是向着三个方向的小路而去。世间本无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吕四看了看周围,挠了挠头道:“今天走哪条?给个话吧。”众人也不在意,皆道:“你自己决定吧,只要性命无忧哪里不都能去?”吕四叹了一口气,他是众人中资格最老的,但为了不落人口舌向来避免独断,只是这些性子随意的家伙从来不领情,将一应选择统统交给他,也着实让他颇为无奈。于是他转身看着程临渊道:“你说了呢,程小子?今天你来挑吧。”程临渊略一思索,伸手指向最右手的那条,道:“这条路向来是走的人最少的,加上这几天收到的药材颇为丰富,所以我们也没有必要和其他乡亲们去争。四叔,你说呢?”吕四哈哈一笑:“程小子说话在理,就这条吧。”
刚向前走了几步,吕四却是折回身子对着一个坐着的青年踹了一脚,笑骂道:“大小伙子和个女人家一样,走到哪不是坐着就是靠着,去去去,到前面开路去!”那青年两眼一翻:“吕老四,你就晓得使唤我。改天叫我爹给你算算命。”话一出口,众人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都浮现出古怪的笑意,就像是想笑又使劲憋着的那种感觉。吕四的脸一下子僵硬起来,嘴微微张着却是一句话没有。这是有个人慢慢走到吕四旁边,咳嗽一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咳,老四,呃呵呵,不…不是,你有福了这次,好好把握啊,呃…呵呵,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说话者在后半句明显憋不住了,也不管脸色僵硬的吕四,就这么自顾自的弯腰哈哈大笑。在程临渊看来,若不是几个人顾及着年岁,只怕会在地上笑得打滚。
程临渊虽没见过几次那人口中的“爹”却也是略有耳闻,大致便是此人年轻时寒窗苦读以求考取功名,奈何时运不济,数次赴考都不了了之,第一次迷了路,待其到达考场时早已结束数日了;第二次在半路被流匪所劫,又因无甚值钱事物被痛打一顿,灰头土脸的回了乡;其后三年皆是名落孙山。此人遂断了入仕的念头,安心的种了一亩三分地,后偶有人以此事嘲笑他,他都是气的指天骂地,末了再添上一句:“我看你也是屋倒雨漏,出门就踩蛇的命,”云云。只是这无心赌咒之言竟是灵验无比,时间一长庄里渐渐有人请他算个命或者找找自家丢的东西,但不同的是这些再也不灵验,找回的东西亦是件件损毁。终于,某日有人私下里叫了他一句霉神,从此这称号也算是叫开了。
哦对了,好像当年吕四儿子满月在家中摆席时,“霉神”在院子外说了一句“这娃日后必定机灵的很。”吕四也是性情中人,大怒之下将儿子的名字改为“吕不信”,以示不忿。心头掠过吕不信的身影,程临渊略带同情的看了看吕四,而后扭过头去揉了揉泛酸的腮帮子,毕竟憋着很难受的。眼角余光扫过坡外来时的树林,心中忽的涌起一丝疑惑,来不及细想,却见吕四在原地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寒战,猛然甩头将脑中浮现的种种恶心后果丢开,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一边走着还大觉晦气的发出“呸呸呸”的声音。身后一直憋着的程临渊再也忍不住,也随着众人一同放声大笑。
轻轻握住一株草药下三分处的叶茎,右手将泥土拍松,同时拨去一部分泥土,左手向上轻提将草药拔出。程临渊再次拨去部分泥土后,“呼”的轻出一口气,心满意足的打开药篓放了进去。然后俯下身子,将地上留下的药坑填平,末了又捻起数片落叶撒上去。这是药农们的共识,采完药后将药坑遮掩好,也许几年后还能再长出新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