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力气。”连晟看了一眼姜一的伤痕,而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注视着可以令他感到好很多的塞壬,“鞭子若形状特殊,便很易见血。”他是亲身体会过的。
“对这么个半大的小子,得亏能下这狠手。”一旁,张大夫也忿忿道,同时熟练地给姜一的伤口抹酒去毒,“伤下盖了不少旧疤,也不知这小子吃了多少苦。”他这样一说,叶笙才注意到,姜一的鞭痕下的确还是许多伤疤。只是鞭痕又深又密,盖住了旧疤,让人看不出疤痕的样子,也不知又是如何伤的。叶笙看着,不由攒紧了拳,眸中满是怒意。
姜一垂着头,看到了叶笙的拳头,又瞬间微微偏过了头,改去看张大夫给自己擦洗伤口的手。伤口沾上酒精必定会被刺激得极疼,姜一不住轻颤,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乖得让人心疼。张大夫见着,一声叹息,道:“小子,疼你就说,何苦忍着。”
“不疼。”姜一低低答道,“您手法好,一点也不疼。”他对旁人的恭维与忍耐仿佛是一种习惯,他总能让叶笙看得难受,好像在无形之中能握住叶笙的心脏,让她为他喜为他怒。
“别咬嘴唇。”叶笙看着他,蹙蹙眉,左右看看,没看到帕巾一类的东西,便伸出了自己的衣袖,道,“咬这个吧。我每日都会换衣,是干净的,你不要嫌弃。”
姜一看着她,踟蹰了一下,低声道:“多谢师父。可是,会弄脏您的衣服。”
“咬着。”叶笙重复道。
姜一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的袖子一眼,迟疑了一下,咬了上去。而后,他闷闷地抿着衣袖,发出了第一声呜咽。
也许是女子的母性使然,此后的日子里,叶笙第一次学着怎样无微不至地关怀一个孩子——她觉得小她五岁的姜一还只是个孩子。对此,姜一则显得很惶恐,总想从床上爬起来,强调自己只是小伤。见他不习惯,叶笙虽然在意他的伤势,却也不愿逼他。二人意愿折中,在姜一的伤口全部结痂的时候,叶笙允许他下床了。
自从姜一下了床,叶笙这边的下人就忽然空闲了许多。清早,起床扫院子的人会发现,院中的落叶已经给扫干净了,擦门窗的人会发现,门框窗沿都已经被擦干净了,就连来送洗澡水的人都会发现,浴桶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满了烧好的水。
没过几日,叶笙便也发现了这样的异常。又是一个早上,叶笙晨起练武,而后提前回了住处,就正见姜一正跪在地上一丝不苟地擦着青石的地砖。叶笙见状,皱皱眉,走了几步,蹲在了他的面前,道:“你在做什么?”
“师父,您回来了。”一见到她,姜一忙低头问好,配着正跪在地上的姿势,让叶笙浑身都不舒服。“你是我徒弟,又不是我府上的下人。”叶笙说着,拿走了他手中的抹布。
“脏……您不要碰。”姜一见状,伸伸手,却没敢从她手里抢东西。
“你为何还是这样拘谨。”叶笙蹙蹙眉,将抹布扔到一边,而后拉了他的胳膊,向前凑了凑,很突兀却又很自然地给了他一个怀抱,道:“我让你觉得不安了吗?”
忽然被叶笙抱住,姜一似乎全然没有料到这样的状况,在她的怀里僵了身子,半天也没能软下来。过了一会儿,意识到叶笙的确是在等待着他的回答的,他才抿了抿嘴,低声道:“我应该……对师父有用才行。”
“你的用处是跟着我好好练武。”叶笙蹙蹙眉,仍抱着他,偏着头看他,道,“不是在这里给我做下人。”
“可是……”姜一低着头,顿了一顿,而后讷讷道,“我每天,除了吃,就是在睡。没有用处的话,没有用处的话……”他又顿了顿,“您会……赶走我吧……”最后几个字低如蚊呐,却还是被叶笙给听清了。
“……我分明是想让你好好养伤,你的伤可还没好呢。”叶笙很无奈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就将他抱得更近了些,学着见过的女人的样子,慢慢地抚摸起他的脊背。感觉他的身体在自己的手掌下缓缓软了下来,叶笙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道:“你可真是劳苦的命……罢了,那就开始练武吧。”说着,她侧头看着姜一,笑了起来,又道:“练武很累的,你不要嫌苦。你可想清楚了,到时候,就是你嫌苦嫌累想要跑掉,我也不会放你走的!”所以,怎么会赶走你呢。
姜一也侧着脸,看着她的笑颜,听出了她话里的承诺。“是,师父……”他轻声应道,而后不自觉地抿抿嘴,慢慢地泛出了一抹羞涩的笑意,“我不怕苦。”
叶笙眨眨眼,看着他,没想到他会笑。看着他很快隐去的笑意,叶笙噗嗤一声笑出来,扯了扯他的脸颊,给他扯出了一个鬼脸。“就该这样嘛,要多笑一笑。”她说,“小一,你还是笑起来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