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方子澄再也没有见过辚萧,就像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那些快乐或悲伤的纠缠,远的就像一个梦,虚幻而飘渺。
空旷的方公馆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尽管方氏的企业在上海滩这个地界,重新夺回龙头地位,但方子澄的生活并未因此而变得快乐多少。
三年里,子灵来过三封信。她说自己已经找到了司马扶,在一个偏僻的小村落。他被当地的村民解救,断掉了一条腿。她说她愿意留在那里,一心一意的照顾他,粗茶淡饭,柴米油盐,日子简单而幸福。再也不去想什么家国大业,再也不用面对尔虞我诈。不久前,她还给他邮寄过来一张照片,是他们半岁的孩子,胖乎乎,白嫩嫩的小身体,让他爱不释手。
方子澄想要去看他们,被子灵决绝了。她说她现在过得很好,请他放心。
很多时候,他还会在梦里梦见辚萧,梦见那些惨烈与美好,只是在梦的最后,总有一场大火,将一切燃烧殆尽。然后,他会从梦中惊醒,吓出一声冷汗。
那天,在一切真相大白过后,中华大饭店的老板娘亲自给他解了身上的绳子,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有缘自会相见,莫要强求。”
摸着胸前精致的玉佩,方子澄总是意犹未尽的回忆他与辚萧之间的每一个细节。屋子里冷冷清清的,除了脑海中的回忆,没有丝毫她的气息。就像她走的时候,把关于她的一切都从他的生活里抽离出去了。
那天,他也曾气势汹汹的去找凌卫风,结果凌卫风人请他将整个青帮总舵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没有找到萧儿的身影。
他一度以为,是凌卫风将她藏起来了。于是站在青帮总舵的门口等,他想着,萧儿就算不会方公馆,一定会回到这里来,因为,她已经没有家了。
三天三夜,他整整不吃不喝的等了三天三夜,直到晕倒,也没有在看到她一眼。
这个时候,他才真的相信,她走了,彻彻底底的走了。
所谓孤单,就应该是他这个样子吧!一个人穿衣,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看到深夜,然后一个人辗转难眠。
简单的洗漱过后,方子澄发现镜中的自己,眼角竟然也爬上一丝皱纹了,岁月催人啊!不知道萧儿如今是不是也成熟稳重了呢?还会不会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满大街的走街串巷?
应该不会了吧。她都是当妈妈的人了。这是很久之后,福根告诉他的,说萧儿早就怀了他的孩子,这更加让他悔不当初,他曾疯狂的寻找过她,几乎翻遍了整个上海滩。可是一个人要是想躲开另外一个人,总有办法让他找不到。
他时常会一个人想象着自己孩子的模样,想象着他如何一点点长大,只是他不知道是男是女,便只能把每种情况想象一遍。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可能真的要神经了。
吃过早餐,方子澄照例去方式银行上班,这三年里,他习惯了走着去上班,一路上顺便看看风将,看看人群,看看那些熟悉的建筑以及他们的改变。有时候也会想起一些场景。也总是期待着,在某一天的某一个角落,一转身,一回眸之间,还可以看到那个小巧玲珑的背影。
只是,从来没有过。
三年,他已经学会不再迷路,可以对上海的没一条街道,每一条巷弄如数家珍,只是再也找不到她。
“凌帮主!”方子澄一抬头,遇见了这位故人。
这三年,他越加意气风发,只是江湖同样催人老,两鬓上几根稀疏的白发,极为扎眼的飘扬着,像极了他的性格。
“方行长,好久不见啊!”
“是啊,好久不见,你最近,可有萧儿的消息?”方子澄每次见到凌卫风,都会迫不及待的问。
“没有。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去喝杯茶吧。”
面对凌卫风不冷不热得邀请,方子澄没有拒绝,跟着他进了一家茶馆。这两个男人,以前可谓针锋对麦芒,如今竟也握手言和了。
“方子澄,你知道么,我一直很讨厌你,直到现在也是。虽然你凭借一己之力,重振方家,可是你心里清楚,你所有的成就,都是萧儿成全的。”
“我不讨厌你,从来就不。其实我一直是羡慕你的,你可以爱的如此坚定,这一点,我没有做到。”
“我们两个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凌卫风苦笑了一下。
“是没什么用了,你说我们当时折腾个什么劲儿?”
“谁知道呢。这茶,是不是不太符合方行长的胃口?”
“咱俩之间能不这么客套么?”
“咱来之间也不是很熟吧?”凌卫风挑着眉毛道。
“你这脾气,倒是一点没变。随你吧。”方子澄嘬了一口清茶,觉得也瞒有味道。
“凌叔叔,你也在这里啊!好巧啊!”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欢呼雀跃的窜进凌卫风的怀里,“啪嗒”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方子澄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杀人如麻,以阴狠无情著称的凌卫风竟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这孩子这么可爱,是谁家的?跟你这么亲?”方子澄压抑不住心中的喷薄欲出的喜悦感。
“司马家的!”
“他,他是不是?”剩下的话,方子澄激动地问不出口,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不是,他是司马苏的儿子。萧儿离开之前,将她怀有身孕的二嫂交给我,让我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