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璟尧没有说话,而是伸长脖子凑近朝阳,猛地龇牙。
朝阳吓了一跳,后仰避开。
陆湛澄已经站起身。
方瞋也站了起来。
朝阳莫名其妙道:“什么?”
“负责啊。”方璟尧继续龇牙。
朝阳奇怪道:“负责什么?”
方璟尧用手指叩叩上排门牙——那儿,缺了个小小豁口。
朝阳盯着那豁口,半天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个高三准考生的门牙负责。
见她想不起来,方璟尧漠然道:“两个月前,在楼梯间,是你用脑门撞坏了我的门牙。”
陆湛澄和方瞋同时对望,彼此不解。
朝阳陷入凝思,片刻之后,她悚然惊醒,指着方璟尧惊呼,“居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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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晚,你满脸鲜血,就是因为躲我进楼道,接着被他门牙磕伤?”陆湛澄坐在朝阳家中客厅,长腿翘起,双臂环胸,极其不满道:“如此猛烈的亲密接触,就算付出了血的代价,依旧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朝阳递过一碗绿豆汤,“喝点这个,清心去火。”
“不喝。”陆湛澄撇过脑袋,“不高兴呢。”
“我怎么不干脆拿碗肥皂水给你喝?”朝阳翻白眼道:“那是碱性,正好中和你的这口酸醋。”
陆湛澄鼻腔里哼哼唧唧地接过碗,只喝了一口便道:“没加糖。”
朝阳又去厨房给他找糖,好不容易在上层柜子里找到半包白糖,还未转身,陆湛澄已经悄悄来到背后,将她紧紧抱住。
朝阳面上发烫,不好意思。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老旧小区里安静地连点虫声都没有,对门黎初和白未晞出门旅游未归,盛秋夜凉,家里门窗紧闭,狭窄闭塞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俩,朝阳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陆湛澄紧紧扣在自己腰间的手。
这样的天时和地利,这样的气氛和情愫,似乎总该做点什么。
朝阳心跳如擂鼓,温温吞吞地抬头侧过脸,正打算主动亲上陆湛澄的脸颊时,陆湛澄却忽然歪过脑袋,咦了一声,“这是盐吧?”
朝阳嘟起的嘴唇落空,尴尬地瞪圆了眼睛。
陆湛澄故意为之,凑过脑袋,在她撅起的嘴唇上亲了又亲,同时嘴贱调戏道:“不害臊。”
这是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
朝阳忿忿不平,却又禁不住心花怒放。
和陆湛澄在一起,朝阳有时会觉得自己如坠云雾恍若梦中,有时又觉得分外清醒刻骨铭心。
初恋,热恋,落花有意,流水含情。
喝绿豆汤的时候,朝阳问起下午给方璟尧上课的事,“那门牙如果真是我磕破的,好像是该负责。”
“他不过是缺了小块门牙,你那天可流了不少血。”陆湛澄不以为意,“要不然我在你额头上画道疤,你也去讹他,就说疤痕是闪电形状,一遇到和他有关的事你就头疼不止,不仅常常做噩梦,出门遇到蛇都不由自主能沟通。看看是谁吃亏。”
朝阳哭笑不得,“人家靠脸吃饭,缺了门牙很重要。”
“难道你的脸就不重要了吗?”陆湛澄嗤笑道:“我不介意再办一场选美比赛,你和他先比,比完了再和我比。”
朝阳差点被呛,和这护犊子的人没道理可讲。
陆湛澄想了想,认真道:“方璟尧这学生,倘若你不想教,就不用教了。”
这话听着便是有内情,朝阳立即问道:“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方家父母前些年一夜暴富,后来只知道经商赚钱,两个儿子生下来就是家里阿姨带大的。方瞋还好,从小到大的阿姨都是同一个,生活能自理后那阿姨便退休了,两个人至今有往来,方瞋只当多了个长辈来孝敬。可方璟尧不同,从小到大,他身边的阿姨换了一个又一个,他越是喜欢的,越是呆不久。”陆湛澄说道。
“为什么?”朝阳不解。
难道不是越喜欢越长久吗?
陆湛澄解释道:“方瞋是被保姆抱大的,和他妈妈不亲近,他妈妈便想培养小儿子,偏偏自己没空带,又担心小儿子的感情被阿姨分走,只要见到是小儿子喜欢的阿姨,一刻也不让多留,久而久之,方璟尧和谁都不亲,对谁都形同陌路。”
“这是硬生生被扭曲了。”朝阳叹息,“再好的物质条件也比不上父母的怀抱。”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方璟尧待人处事总透着古怪,他先前在学校也是格格不入,师生都喊他怪胎。”陆湛澄总结道:“就是缺爱。”
朝阳说道:“我也缺爱。”
陆湛澄漫不经心道:“正巧我富营养化,分你一点。”
朝阳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当成玩笑,便说回方璟尧身上,“我不是什么感情泛滥责任极重的人,我只是觉得,对方璟尧,或许我真的应该负点责任。”
陆湛澄点头道:“随你负责,别最后把自己搭进去就行。”
“搭不进去。”朝阳好笑。
陆湛澄却不置可否。
两碗绿豆很快见底,朝阳催道:“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临别前,陆湛澄指指嘴唇要求做点不害臊的事时,被尤为擅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朝老师严词拒绝了。
哼哼,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