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馨儿心中不由微微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撞进了心里,微微垂下眼帘,并没有甩开那只温暖的大手。
产婆一直在旁边等着,此时见大事抵定,主人家已经做出了决定,忙不迭行了礼便又转身进了产房,心里不由得替里面那位妾室叹了声幸运。她做这行数十年了,见多了不顾大人只管小孩的情形,尤其是在这种大户人家,更是屡见不鲜。这将军府里的主子们倒是宅心仁厚,居然会舍了孩子保一个小妾,真真是难得的了!
见她进了门,一直在里面忙碌的另一个产婆急忙问道:“决定好了?”
另一边的荣娘闻言不由竖直了耳朵,这个决定关系到她们主仆俩的命运,由不得她不胆战心惊。
那产婆点了点头,简明扼要地说道:“保大人。”
另外那个产婆不由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笃定,便也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她们确实对于生产一事极为熟悉,如今既然确定了目标,做起来也就不再束手束脚,不管怎么着,总之保住大人就行了。并且两人的心底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相对保孩子而言,保大人确实是要简单得多的。
而荣娘则是浑身一颤,心中顿时又悲又喜。悲的是孙氏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孩子,竟然到了最后还是保不住,喜的却是将军终究是没有抛弃她们主仆,在孩子和大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偏生此刻孙氏的脑子处于间歇的清醒阶段,将产婆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一颗心便紧紧地捏了起来。身下的痛楚已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也知道自己此次生产怕是九死一生了,然而一想到方才听到的“保大人”三个字,顿时不知从哪儿生出来一股力气,大声叫道:“不!不要管我!要保孩子!孩子!”
两个产婆和荣娘不由顿时都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孙氏。
这女人是疯了吗?难得男主人都不计较孩子想要保住她了,她还自己找死?!
震惊过后,荣娘赶紧走上前去,在她耳边劝慰道:“姨奶奶可不要置气了,如今情势危急,您若是执意要生下孩子,怕是自个儿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次不成功,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再怀上,您就不要固执了!”
孙氏却是咬紧了牙关,一边忍受着体内的剧痛,一边毫不退让地坚持道:“不,一定要保孩子!若是孩子保不下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在剧痛之时,脑子里却是出奇的一片清醒。荣娘说她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但她却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再有这么幸运了!一来是生产时的亏损,就算这会儿她放弃孩子活了下去,怕也要用好几年才能调理好身子,可一个女人能有几个几年?尤其是她这种给人做妾的,别说从来就不算受宠,就算原本是受宠的,在调理身子这些年里也很难保持那份宠爱。昭煜炵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不知多少女人甘愿给他做妾,她年老色衰了,怎么去跟那些女人们争?
再说还有冯氏。那个口蜜腹剑的女人,看上去贤良大度,实际上最是心胸狭窄,这次自己好不容易才费尽心机怀上了孩子,这种手段可一不可二,以后怕是再也不可能重来。这次生不下孩子,她不相信自己在冯氏的手里还能再怀上。
不,不但再也怀不上孩子,若是没有孩子傍身,她怕是迟早会被秋后算账的冯氏弄死!那样的结果太可怕了,与其最后死在冯氏的手里,倒不如现在就陪着这福薄的孩子去了,倒也一了百了!
一时间,她的心就像在油锅里烹着,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一会儿坚定如铁,一会儿却又万念俱灰。
两个产婆自然不知道她的心里一瞬间竟然闪过了这么多念头,不由对视了一眼,淡淡地说道:“孙姨奶奶,小的们可是奉了外面昭将军的命令要保大人,您对孩子的感情小的们可以理解,可是昭将军的命令小的们也是不敢违抗的,您就看开些吧,这次能够保住一条命,将来总会再有机会的。”
竟是打算无视孙氏自己的想法,只管保大人就是。
孙氏心中顿时又惊又怒,却也知道产婆说的是正理。在她跟昭煜炵之间,白痴都知道该听谁的,昭煜炵说了要保大人,就没人敢阳奉阴违帮自己保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