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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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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越发大了,渝水河面上黑茫茫一片,来自西南的艄公都是一等一好手,船如箭行水中,悄然无声,冰湿水雾迎面扑来,这南方的湿冷竟是更胜过了漠北,汪贤生觉得手脸几乎不是自己的了。他往前里看一眼。船头上的黑色身影如石塑,两边十余人也都一动不动。汪贤生强忍住了举手搓脸的冲动,转头紧紧盯着前方。

渝水环了燕京近半城,沿河渡口有七八个,燕京林湾渡口因是水浅,行不得大船,以往往来多是些寻常走夫和些小商家。萧段联军围了了燕京半月余,这渡口早绝了船只停靠,因是离北大营不远,快马半柱香便可来回,守兵并不多。

黑茫茫中也不知道船行了多久,汪贤生终于在前方一团漆黑中看见朦朦胧胧的几点灯火,他精神大作,连忙看船头方墨,却见方墨头也不回举了一手起来,汪贤生将燃起的心火强行压下。船速放缓了,前方朦胧灯火渐连成排,岸上守兵的说骂上都可以听清了。

汪贤生看见萧安站起身来,挽了一弓在手,箭头上包裹的东西隐隐冒着热气,箭如流星射去,一声细微闷响之后,汪贤生听见岸上说话声突地止住,隐约有人声问道:“你们可有听见什么?”雾气森森中,他看见岸上火光里有人站起身来,往河面眺望,饶是知道敌在明处己在暗,他看不到这里来,可汪贤生也屏住了呼吸。

岸上又一人笑着说道:“哪来声响?你小子莫不是梦魔了吧?那漠北的狼崽子们生了翅膀也到不了这里来,你莫要自己吓唬自己了。”其余几人纷纷附和。这林湾渡口水浅,行不得大船,便是来了小船,又能装几人?他们居高临下占了有利地形,看见了船人,只管放箭,管叫这些漠北来的旱鸭子有来无回。

起身那人也只眺望一阵,重回坐下,继续听同伙说笑,待突觉不妥,却是已晚了,迷香悄无声息蔓延开,火堆旁聚的几人像是没了骨头软趴趴躺着,声息全无。这人一惊欲站起身来,浑身软绵绵哪里还使得上半点力气,想出声呼救,喉咙却像是被人掐住似得,出不声。眼睁睁看浓雾出来一人,披了墨色斗篷,黑巾蒙了脸,只余一双冷厉眸子在外。冷剑划过黑空,他脖子一阵刺痛,便没了声息。

四五堆篝火旁的人很快清理一空,夜正深时,附近几座帐营里的人睡得正沉,陆续上岸的人四下悄无声息分散开来,摸进各帐里,手起刀落,一时浓重血腥蔓延开来。

六营营长胡南山只觉得痛快,提了一柄血淋淋大刀走到方墨,正要扯下面上湿巾说话。方墨低声说:“**还没散尽,且慢扯下。”胡南山闻言,连忙停手,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都干净了。”

方墨点了点头,看了看头顶黑天,手指了地上死人对胡南山说道:“你找几个身形相似的换了他们身上行头,这处距离裴元贞的北大营不远,若有巡逻过来,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定要尽力拖延。”

胡南山欲言又止,拱手得令转身。方墨看李进。李进心知她要说的话,笑着说道:“我随胡营长留下。”他虽然心动那头等大功,却也知道冲抢城门对于只有一只胳膊的他来说是不易的,这种时候他可不能拖后腿。

汪贤生二狗子几个摩拳擦掌正兴奋不已,听了这话,眼色立时颓废,他们与李进一伙,李进要留下,那他们自是不用说了。李进见状,又笑着对方墨说道:“墨丫头,让这几个愣头跟你们去历练历练。”汪贤生等人闻言大喜。方墨看了他们一眼,点头应许。船上的人都上了岸,这一番清理得天时,**放的恰到好处,神不知鬼不觉成了事。方墨聚拢了人手,让胡南山点数十人留下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人换了裴军行头,胳膊绑了黑巾以示区别,堂而皇之穿街过巷往城门方向去。

夜正黑,燕京街面上灯火凄迷,行人几无。这些日子来,大军过巷乃是常事,方墨等人大摇大摆一路行来畅通无阻,便是有巡逻撞上了,浓雾沉重夜里,哪里看得分明?一见大军这势头,连忙避让到一边,唯恐耽误了军机。方墨等人行不过多会,便远远就看见了高耸巍峨城墙。墙头上灯火林立,兵丁密密麻麻。方墨略一顿,依旧打马往前。

城墙上守城将军得了通报,眯着眼看雾中奔赴过来的一大队人马,皱着眉头道:“不是才换防过?这又是哪营人马?”周围人俱不得知。这首领也不敢大意,连忙让副将带了亲兵下去问个究竟。

那副将得令奔下去,远远便出声招呼道:“兄弟们是那营的?”

他的问话自然无人回答,方墨驱马径直冲过来。那副将眼疾手快惊愕闪到一边,心魂尚未归位,一柄大刀穿胸而过,他身子转了半圈后倒地,落地那刻看着骑马带头那人勒马一跃上了城墙,矫健身姿如飞鹰般直扑向城墙上守卫。

群马踏入城墙之上,一时血花四溅,哀嚎此起彼伏响起,毫无防备的城墙上守军阵脚大乱,来人如狼入羊群凶悍无匹。这变化起的突兀,转眼间上城墙那处乱成了一团,且飞速蔓延开来。许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看到了自己人杀自己人,恐慌一下子蔓延开来。不知是谁惊慌大叫:“是北大营的人,他们投靠萧帧了!”

这叫声惊醒了不少人,围城半月余,城中早已人心惶惶,黑蒙蒙夜里,突起的厮杀,来人又正是北大营的,不是叛变,又是什么?这北大营掌控了燕京守卫近半数人马,不管是那营人马,如是他们从城里叛变,再里外勾结,不日就可以拿下皇城燕京。

守城将军也听见那声惊呼,也是一惊。不过这人久历杀场,稍愣片刻后,立时反应过来,一刀砍死一名正惊慌失措往后跑路的兵丁,大声呼道:“击鼓!快击鼓!有敌来袭!”——不管是不是叛变,只要他坚守的这城门被打开了,等待他的只有一条死路一条。

战鼓旁边兵丁原是慌成了一团,听了声看去,见自己上司手提一柄血淋淋大刀满脸是血怒目看着这里,心中一慌,手中鼓槌险些脱手,连忙镇定心神,振臂正欲击鼓。咻咻咻,三箭接踵而来,一人一箭,战鼓旁边站着的三人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守城将军虽是被亲兵护卫着,一时性命无忧,却也知道若是音讯传不出去,他这项上人头也只是暂寄罢,便也顾不得什么,推开身边亲兵,一刀劈开拦路,抢步上的鼓台,手还没有摸到槌子,却听到耳边破空声起,他脖子一斜,有冷箭划耳际过去,将偌大牛皮大鼓射了个对穿。

鼓面洞穿,自是不能再用。这守将冷汗急涌,又感觉背后突地一阵阴寒,急忙转身举刀招架,饶是举动及时,护了胸胳膊却中了招。他捂住胳膊,面色惨白,盯着面前人。这人穿了自己人行头,身姿娇小,面白如玉,黑眸璀璨,分明就是个女子。这守将脑海一时灵光,惊愕道:“你,你是方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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