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没多长工夫,地上传过来了一波接着一波颤抖过来了。接着就是洞那边闷哼哼的声音也过来了,班长嘴里低声说了一句,还是上药了。宝成能听懂他说的话,部队上的药就是两样。憨小子都知道肯定不是给墙吃药。那就只能是炸药了。也就是,要不人们光凭着手里的洋镐铁锨怎么,多长工夫也百搭。
响声过了没多长工夫,任务就来了。重新集合,重新进洞。一道儿到墙哪儿,发现墙已经没了。地上都是大大笑笑的土坷垃。润成他们要干的营生就是把这些坷垃都奈荷到进来的解放车上。小一点的还好说,大的只能用模板搭了斜坡,前头绳子拽,后头杠子撬往上闹。一车也拉不了级疙瘩,速度也很慢。看着那堵墙高低尺寸也不算很大。怎么能炸出来这么多的坷垃?大概是厚,可是这得有多么厚啊!
因为干的手套磨破了,宝成他们就摘掉了光手干。手刚摸到了坷垃,一股子冰凉的感觉就顺着手窜到胳膊上。按理说在地下的东西肯定是发阴性的,凉不用说。可是凉和凉是不一样的。就像是秋里的凉风跟数九寒天吹过来的西北风的凉法就是不一样的。搬了没几疙瘩,润成就感觉手有些麻木了。看看其他战友有一样的,宝成拾起几只烂手套,垫在手上多少能管些用。
本来叫墙堵住的地处。现在因为施工时的照明设备没往那边架设,所以是黑洞洞一片。宝成一边干营生一边抄那边瞟了几眼,总觉得那种黑暗里有些不对劲的东西。三三呲牙咧嘴给宝成看。想引起宝成的注意。宝成看看他,他朝着那片黑暗努努嘴。宝成知道三三也感觉到了那边的不对劲儿。
搬完了那些炸塌的坷垃,就剩下些沫沫了。宝成他们用铁锨往车上铲,都感觉到了分量不小,照着这个重量,是怕比石头还要重上几倍。用官庄人的话说。这叫死沉死沉。脑子里想到死,宝成身上感觉家了一阵凉风吹过来。他以为是自己想着吓唬到自己了。可是看着身边原先脱了衣裳干营生的人们都把衣裳穿上的时候,他知道是确实有风。
这么长的洞。要有风也是从外头往里吹才对,可是这风正好相反,时候从里往外的。趁着歇着,三三过来跟宝成说,该不会里头是个墓吧。这句话叫宝成听的一惊,他问三三怎么知道的。三三说我爷爷在老家就是走远走近给人们择地起坟的,他给我经常讲些这类的事,我还跟着他给人们选过地处,墓子也下去过。我闻着这股风吹过来的味道跟墓子里的味道没什么两样。
班长看他们两人脑袋对着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叫他两人过去招呼他们喝水。班长看看排长不在跟前,叫他们站得稍微靠在一搭些。声音低了八度给人们说,一阵还有活要干,兴许是要再往里走。一会儿几个人跟着我去领枪,其他的把自己拾掇的利索些。往前走的时候,人人都给额多个心眼。互相靠的近些,有事好招呼。这些话说的宝成他们互相大眼瞪小眼,没大听机明。班长带着人领枪去了,剩下宝成他们拾掇家具,准备一阵儿往前走。
有个河西过来的兵,像是知道什么,给班里人说了起来。照他说的,他也是无意中听见技术员跟排长说的,他们掘进的这个山,叫什么牧山。宝成听到mu这个音,扭身看看三三,三三吐了吐舌头。接着那个战友说因为这个山上的草长的比其他地处都好,跟前村里的人就经常赶着牲口来放牧,结果就成了牧山。原来是放牧的牧,宝成送了口气,敢情不是墓圪堆的墓。三三的脸色没有变过来,他揪揪宝成,说闹不好就是墓子的墓。他问宝成,知不知道一般墓子上头的草草树树什么的长的都是不赖的。
宝成以前也听二哥说过些,墓子在的地处一般都不是赖风水,地方好,自然草树茂盛。二哥还说过一个道理,就是死了的人烂了以后,本来就是很好的肥料。这些事一想多了,就叫宝成脑子里的想法回到了没当兵之前的时候,他也是遇上过很多日怪事的人,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害怕的。这不是身边还有很多年轻人,还有班长一会儿要回来的枪嘛?
班长回来了,说了领到的任务,不出所料,真的是往前走。不光是往前走,还是排在最前头。当时有人就嘴里叨叨上了,班长一愣,说不要叨叨,服从命令听指挥是我们一个兵最起码的责任。这话说的大概是太有水平了,当下没人叨叨了。班长做了简单的安排,叫端枪的走在前头跟两边,剩下的人都把手里的家具都握紧了。
班长安顿完以后,把背上的背包解下来给了宝成,叫他背着。班长从上头拽下来个电话,调了调跟电话那头的人通上了话。宝成在那边闷着听,大概是班长报告上头他们就要出发了。随着班长嘴里一声是一个立正,宝成他们接着就出发了。班长拍拍窑里别着的信号枪,说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就跟额说,这回连里给带的装备不少,还把第一个前出的任务给额们,额们一定要保证完成任务。大概是班长看着大家气势不够高昂,说完以后问大家有没有信心。大家稀稀拉拉的回答显然叫班长很不满意,他拉着嗓子又问了一遍,大家只好努着劲儿回答说有。大家都知道,要是不好好来一遍,班长还会再问的。
这一群人在前头一叫唤,后头的那个排以为出了什么事。一个信号弹就给放了出来,还是朝着前头的斜上方放的。班长眼前一晃,知道是信号弹,没回身骂了一句,个瓜娃子货,啥也没有乱放蛋,一阵用完了看你们照个蛋去!趁着这个信号弹,宝成他们看见了前头老长一圪节。
就像是他们挖出来的洞,里头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一长溜,宽窄不比他们挖的小。班长用手里的手电(宝成进了部队,才知道电棒子还有个名字叫手电,花了不少工夫才改的口,因为这个还叫人笑话过)照照脚底下,发现不是土地了,而是码的齐齐整整一长条一长条的冷白冷白的石条。宝成看着,这码法倒是很像弓家院子里地上的石头铺法。可是弓家院子里的石头哪儿能跟这儿的比。
这些石条,每个都是一尺多宽,一丈多长。每条都码的齐齐整整,不细看都看不出来由缝儿,还以为是一疙瘩呢。不要说这码的好赖,就是有法子能闹到这么多齐整的石条,也不是个简单事。班长看看,再用你手电照照前头,暂时停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