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娇抬头仰望着面前的男子。
他单手扶着椅背,躬身压在她的视线内,没有身体的接触,只有两缕弯曲发丝从他鬓角蜿蜒而下,尾端轻轻扫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暧昧。
唐娇看着他,忽然笑道:“行啊。”
她这般爽快,反倒让温良辰吃了一惊,单眉挑起道:“哦?”
唐娇慢条斯理的伸出手,从碟内捡了一块桃酥递到唇边,尖尖牙齿咔嚓一声,将桃酥咬去了半块,另外半块则递到他唇边,似笑非笑道:“来,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吧。”
温良辰微微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行啊。”他抬手握住唐娇纤细的手腕,将她指尖的半块桃酥叼进嘴里,含笑道,“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共食一饼的关系了。”
唐娇用另一只手推开他,然后盘腿坐在椅内,单手撑着下巴,笑着看他。
“天南地北双.飞客,情到深处死相随。”唐娇笑道,“真情何需朝朝暮暮,真朋友何惧海角天涯,并不是只有志同道合者才能一同走到最后,老师,你不要随便误导我,我自有分寸。”
说完,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径自朝门外走去,将温良辰独个留在身后。
温良辰侧身看着她的背影,晓得自己私心太重被她看了出来,不由得抿唇而笑,笑容极为妖艳。
“啧啧,越来越不听话了。”他抬手摸着自己的嘴唇,心道,“不过这样也好,稍微聪明些,日后总不至于扯我后腿……况且现在这幅模样,也比较符合我的口味。”
思及此,温良辰便将原先的计划稍稍放下,对手下人吩咐了几句,让他们暂且听从唐娇的差遣,然后自个当起了看客,准备看看唐娇如何成事。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唐娇压根就没动用他的人。
在宫里住得久了,她已然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唐棣活不了多久了,她既是唯一的公主,又有权倾朝野的温良辰给她撑腰,那么只要她开口,就有无数人,无数消息源源不断的朝她汇聚而来。
眼见于此,歧雪等人深感压力。
但这次唐娇却不打算再容忍他们了,某天夜里,她一边翻着手里的话本子,一边淡淡开口道:“你们的主子是谁?”
歧雪与两名太监大惊,立刻跪下来,哭着喊着表起忠心来。
唐娇却仿佛没听见他们说话,只是一心一意的翻着手里的话本,直至最后一页,才合上书道:“你们首先得是我的心腹,对旁人来说才有用处。”
说完,她缓缓转头看着这三人,想了想,效仿天机,平静冰冷的微笑起来。
岐雪三人露出见了鬼的表情,汗水直淌,湿透了衣裳。
“若你们不再是我的心腹了,你们还有什么用处?”唐娇又是盘腿坐在椅内,单手撑着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脸上带着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能够代替你们的人很多,很多……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容忍你们的三心二意,阳奉阴违?”
歧雪吞了吞口水,额头狠狠磕在地面上:“看在奴婢一直尽心服侍您的份上,公主,请给奴婢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两名太监闻言一愣,然后跟着磕头,心里却恨她胆小,居然立刻就招了供。
唐娇也有些讶异,但很快就释怀,宫女和太监长于后宫,死于后宫,都是寄生于后宫的一种生物,他们必须攀附一棵大树才能汲取养分,而在后宫之中,最好的那棵大树不是人之将死的唐棣,也不是毫无权势的皇后,而是她。所以歧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倒也无甚奇怪,甚至可以赞她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但饶是如此,唐娇也不打算再继续用她。
正如唐娇所言,能够代替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何必一定要用这三个内鬼。
但唐娇也不打算杀了他们,他们三个虽然当不了心腹,但还有别的用处,用的好的话,他们三个反能成为敌营当中的内鬼,为她带来利益。
“每个做错事的人,我都会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于是唐娇俯瞰三人,竖起一根手指头,朝他们摇了摇,“记住,只有一次。”
歧雪松了一口气,深深拜倒下去:“奴婢绝不会辜负您的这番信任。”
自此歧雪三人失去了心腹之人的地位,但反倒比往常更加卖心卖力,许是为了重新夺得唐娇的信任,又许是为了在唐娇眼皮底下安身保命,但无论缘由如何,在外人看来,这都是一个好机会,一个取而代之的机会。
而在众人的卖力讨好下,唐娇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来人。”咀嚼完这些情报,唐娇缓缓睁开眼,“去请林贵人过来。”
贴身太监领命而出,立即去陶然馆请了林贵人来。
宫里的风吹草动,自然瞒不过后宫中人。林贵人也听说了唐娇大肆揽权的消息,却没料到她会找上自己,但是想起对方那张稚嫩的面孔,想起对方曾如平头小民般在市井中讨生活,便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一声:“我真是自己吓唬自己,一个小姑娘罢了,你还怕她作甚?”
但考虑到对方如今声势浩大,面子功夫不能不做,故而赶紧换下身上的缁衣,迅速打扮了个齐整,然后跟随太监离开。
一路上她旁敲侧击,向那太监询问唐娇的喜好和忌讳,但对方却都笑而不答,只一个劲的催促她,叫她走快一些,莫要让公主久等。林贵人心中气闷,却也不得不加快脚步,随对方来到唐娇的寝宫。
太监将她领到画楼内,然后敲开门扉,却并不跟她一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