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毕,他只觉手脚一软,登时就骨碌碌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客人们皆都用了同情的眼神去看书呆子。他们可都瞧见了,这书呆子没长眼,居然没发现那扶栏上有蹊跷,就那么一路摸着爬上去了。
“瞧瞧,他印堂都黑了!”
“嘘,费家的人合该死绝了才好呢!大家莫要提醒他!”
此起彼伏的私语声纷杂繁乱,摔得眼前直冒金星的书呆子并不曾听明白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笔墨纸砚皆从他的书篓里跌了出来,他趴在凌乱的物件中无力的抖了抖胳膊,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倒是蛛娘听出蹊跷来,慌忙抓了书呆子的手细瞧。
这一看她便止不住的啜泣起来。只见书呆子整个手心都透出墨绿的不祥之色来,再看他的印堂,也是一片黑光,怎么瞧都像是命不久矣的衰人。
“大人——大人——这可怎么好?”蛛娘哭着扑在书呆子的背上,又是哭又是自责道,“定然是我拖累你了,凡人和妖怪又岂是能结亲的?蛛娘太过自私,害得大人的福缘气运都坏了!嘤嘤嘤,大人——”
书呆子原就摔得头晕眼花,蛛娘这一扑上来,他被压得一口气喘不上来,霎时眼珠子一翻,就撑不住昏厥过去了。
蛛娘还道他是要绝命了,哭得越发凄惨起来。
正同黑三郎腻歪的青衣猛然抬起头,她细细听了听房外的哭声,半响疑惑道:“外头的哭声好生耳熟?仿佛是蛛娘的哭声。”
“是蛛娘不错。”黑三郎撇了撇嘴道,“那书呆子笨手笨脚的从楼梯上滚下去了,所以她在哭呢!”
青衣素知蛛娘是个胆小心怯的小妖怪,别说书呆子从楼梯上跌下去,便是平地跌一跤,她也必要哭上一哭的,一时间竟也不惊讶。
但念及书呆子是个无甚本事的文弱书生,她还是笑道:“那楼梯可不低,书呆子这一跌,怕是要跌破脑袋。我且去瞧瞧,顺便劝一劝蛛娘,不然听着也怪闹心的。”
黑三郎不乐意独自留下,硬是牵了她的要同她一起出去。
青衣在扶栏边上俯头一看,就见底下围了一大圈的妖怪。书呆子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而蛛娘则是趴在他背上悲恸大哭,不知道的人只怕都要误会书呆子已经一命呜呼了。
不料她才在扶栏边上站了会儿,底下那些客人便齐刷刷的抬头看她。
青衣被他们热切又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颇为别扭,她探询的回头看了眼黑三郎,似在期待黑三郎解释,谁知黑三郎被她一瞧,就立即一脸不自在的转过脸去了。
青衣登时警铃大作,黑三郎每每露出这般心虚的神情,必是背着她搞了什么小动作。
她越想越觉得有蹊跷,但眼下又不好问个清楚,只得恨恨的磨了磨牙摆出一副森冷的模样来。
黑三郎闪躲着瞥一眼青衣,待发现青衣有恼怒的迹象,便慌忙找事转移青衣的注意力,他指着底下毫无形象的书呆子道:“书呆子的福气和运气都被人偷去了,所以才显出一副衰人之相来。你瞧,他的印堂是不是黑了?”
青衣将信将疑的转头去看书呆子,但她并非黑三郎这般眼神好,再加上书呆子是趴在那里的,她瞧了半天也瞧不清他的脸。
“你看,扶栏上都是毒液。”黑三郎见青衣眯着眼看的甚是吃力,便又指了那斑驳变色的扶栏道,“书呆子定是沾了那毒液了。”
“那扶栏……”青衣一见那扶栏边想起那几个令她不适的老人来,她自不觉蹙眉道,“那几个客人!我瞧见他们下楼时的情景了,定然是他们的缘故。”
说话间她便开始四处寻找起那几个老人来。
那几个老人并不难找。但凡妖怪修炼化形,多是偏爱年轻貌美的容颜,是以来客栈的客人中十之□□都是钟鸣毓秀的人物,如那几个老人一般形容枯败的还真是少之又少。是以她只是粗略一扫,便将他们从妖怪群里挑了出来。
“他们!”她忙转头示意黑三郎看,不料黑三郎早已在看他们了。
那几个形如枯槁的老儿相互挤在一起,他们看着倒在那里的书呆子,就像是在看一个有钱的金主一般,那浑浊的眼里满是贪婪又窃喜的笑意。
看着他们的丑相,黑三郎的眼睛里霎时掠过几丝蔑视的冷光,看的他身边的青衣一阵失神。
“他们都是败类。”黑三郎似有所觉的回头对青衣微笑道,“不过你莫担心,他们窃不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或早或迟,他们吞了多少就得全吐出来!书呆子会无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