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她出国去,那她自然就再也不可能继续留在国内了,而远在老家的母亲,以后也难以再见。
灵徽想要回去老家一趟陪陪母亲,林漠却并不允许,过了几日,母亲却来了。
灵徽有母亲陪着,倒是过了一个还算温馨的元宵节。
元宵那一日,林漠也过来了,亲自开车载了她们出去看花灯。
母亲看着倒是高兴的,只是闭口不提他们俩人之间的事,只是闲闲絮叨着家长里短,母亲不提,灵徽当然也是不提的,只捡了母亲喜欢听的话与她闲话家常。
逛到夜里快十点,母亲有些累了,林漠就开车送她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很堵,母亲歪着睡着了,灵徽给母亲把毯子盖好,发现她的双鬓,已经是一片雪白,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
幸而姑姑姑父都是好人,有他们陪着,灵徽也能稍稍的安心,可是这心,又怎么真的能彻底放得下呢?
林漠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前面堵了长长的车队,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他也不急,只是兀自那样坐着,一动不动看她。
灵徽察觉到了异样,抬起头来,镜子里四目相对,灵徽很快转过脸去看向窗外。
她就仿佛在这繁花似锦的上海,做了一场绮丽迷幻的美梦,待到梦醒来,只有一屋残香灰烬,袅袅消失,仿若在提醒着她,那并非是梦,而是人生真正的惨痛。
“灵徽。”
他忽然叫了她的名字,灵徽回过头来,不动不应。
“若有一****去找你……”
“没有那一日。”
灵徽轻声打断他:“再没有那一日,没有。”
她轻声重复了一遍,仿佛是对他,也仿佛是对自己。
“也好。”
林漠轻轻笑了一下,前面的车子启动了,他们的车子也跟着缓缓向前,“你要保重。”
“放心,我总会活的比你久一些。”
林漠想,她到底还是怨他的,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狠的话。
可他无所谓,他是希望她长命百岁的活着,好好的活着,而不是如现在跟着他这样,一波三折。
车子开到楼下,他开了车门,与她一左一右的扶着程母下车,进公寓的时候,她拦了门:“三少不用进去了,多谢。”
他深深看她一眼,却是真的停了脚步,看她扶了母亲进去,又关上门,自始至终,未曾抬头,也未曾看他一眼。
他在飘着雪的上海街头缓缓向前走,心尖上也像是在飘着雪。
原来冬天,真的很冷,冷到快要让一个人的心也跟着死去。
到了林潮生和林逸铭的忌日,林叔他们一早就准备好了各色的祭品,天还未亮,一行车子就鱼贯驶出城区,往郊区墓园开去。
林漠的车子在最前方,雪天阴沉沉的,小雪不间断的飘落着,泥地上却只是蒙了一层淡淡的白。
车子开到山脚,只能停住,人是要徒步走上去的。
林漠率先下了车,林叔和程磊等人连忙跟上,林漠抱了一束白色雏菊,也不顾那泥泞的山路将衣服弄脏,只是快步的向前。
他有多少的话要对养父讲?
灵慧没有死,她还活着,他总要查出她的下落,把她救回来,哪怕梁自庸再怎样的手眼通天,他拼了这条命,也要把灵慧带回身边。
为了养父留下的唯一骨血,他可以舍弃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
人活在这世上,感情重要,可恩情更重要。
他林漠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养父的恩情,养父对他恩重如山,他命都可以舍弃,又何况……
可到底还是心如刀割,连那个名字都不敢再想,闭了闭眼,复又继续往山上走。
林叔在他身畔气喘吁吁,却还忍不住的念叨:“……多少年了,谁想得到,四小姐竟然还活着……咱们老爷子泉下有知,定然也欣慰了……”
程磊不说话,只他一个人的声音有些激动的不住传来:“少爷,四小姐若是回来了,提起当年的婚约……”
程磊赶紧拉了他一下,林叔一怔,旋即想到那个‘灵徽’,不由得叹了一声,真是冤孽。
若是四小姐早两年有消息,又何至于此呢。
待到了半山腰,转过一个弯,就是林潮生和林逸铭的墓地,再然后,就是当年帮会里死难的那些兄弟们的坟墓。
林叔他们这些老人儿,平日里念叨着不要再想着当年的仇恨,往前看吧,可到了这里,一个个的都红了眼圈。
老爷子当年厚道,跟着他的兄弟们个个都得重用,如今他长眠与此,他们却连仇人都找不到……
还未转过弯去,却又哀戚的哭声连绵传来,林漠脚下一怔,旋即却想到了什么,忽然趔趄了一下,拔腿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