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季秉恒的脸色霎那间变得僵白，洛云初放轻松的笑了笑。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吧？关于彭楚楚爱着你的这件事。”

季秉恒艰难的动了动自己的唇。“所以，是彭楚楚做的，对吗？”

“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洛云初摇了摇头，靠在车座上回头看他。“重要的是，不论是谁，当时你都没有阻止。季秉恒，如果当时你真的有为我想过，在乎过我的生死和安危，我们如今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季秉恒闭了闭自己干涩的眼睛。

“所以，你现在才宁愿呆在白慕辰的身边，也不愿意回来。说到底，若白，你还是在恨我。跖”

“我不恨你，可如果说不恨，又太作假了。”洛云初轻笑了一声。“我承认，我曾经怨过你，怨过父亲。如果他可以早一点告诉我，我不是他的女儿，而你才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么我就可以不必经历那两年的痛苦。”

“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在父亲的心里，恐怕也很是矛盾吧？就像你最初知道真相时一样，明明厌恶我抢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可是，却又割舍不下，我们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情分。所以，到后来我慢慢的想通了，当时你的袖手旁观，或许是唯一能够消除你内心痛苦的选择。”

“若白……”

洛云初翘了翘唇角，笑容却显得有些苍白和苦涩。

“我想，大概你也没有想到，他们想要的是我的命。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季秉恒点点头。“你说。不管你问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如果你早知道，他们想要我死。你还会袖手旁观吗？”

最终，洛云初还是问出了这个困扰了她两年之久的问题。

这个问题几乎已经成了洛云初的心魔。曾经在痛的无法闭上眼睛入睡的时候，在睡去又醒来的深夜里，她不止一次的询问着自己。如果再来一次，如果再重新来一次，她还会不会为了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而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的答案没有改变。依旧是会。

如果她不那样做，那么她也就不是被父亲一手教导出来的季若白了。

可是，就算得到自己答案的同时，洛云初还是会不断的想着。如果再来一次，那么季秉恒呢？

她的这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和她亲密无比的哥哥，是否还会袖手旁观，冷眼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到危险之中而置之不理呢？会吗？

洛云初不敢想。

她不知道答案，却也害怕知道答案。

纵然再坚强，她也不过是个人罢了。但凡是人，便有弱点。

洛云初不敢想象，如果季秉恒一直以来都知道一切，想要看着她落到最后身首异处的下场时，她会作何反应。是会表露出对亲人背叛自己时的愤恨，还是会让一切随风，直至惘然……

洛云初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但今天，她还是把这话问出了口。她想知道季秉恒的答案。虽然心中忐忑，可却也不想在这么一直忐忑下去了。

“不会。我不会。”季秉恒心疼着洛云初如今这故作坚强的表情。“若白，如果我一早就知道，他们想要的不止是季家，还有你的性命的话，我一定不会那样做……”

季秉恒恨死了自己曾经心中的不甘。“再给我一次机会。若白，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回家来，让我好好的补偿你，可以吗？”

洛云初轻轻的舒出一口气，慢慢的笑了起来。

这是她露出的一个真心的笑容。

“谢谢你，哥。谢谢你今天能告诉我这个答案，哪怕是骗我的，也让我觉得心安。也谢谢你能够在所有人都认为我死以后，费尽心力的搜寻我的下落，用尽手段让我出现。一直以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知道，如果我活着，就不会那么痛快的放下季家，放下一切。我来，只是想要知道这个答案。现在我知道了，也已经了却心愿了。”

洛云初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濡。“可是，季家我是再也回不去了。哥，我虽然不恨你了，不怨你了。可是，我也不能原谅你。但是，不管如何，不管未来怎样，你还依然是我哥。”

这么说着，洛云初的声音带了些微颤的鼻音。她抬起手，快速的抹了一下眼角。

“我会一直呆在白慕辰那里，直到我离开。你不要为难他。如果你不想逼我在东城连唯一一个容身之处也失去的话，别为难他。”

季秉恒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现在不管他怎么说，洛云初都不可能改变心意的。

“从小时候起，你就这么倔。”季秉恒带了些怀念和宠溺的表情。只是回忆中又满含着苦涩。“别人都觉得你乖，人人都说你性格软，虽然撑不起季家，可一定会是个好妻子。我不信，父亲亲自教出来的你，能够乖顺柔软到哪里去呢？所以，我没有猜错吧？若白，你骨子里原本就那么倔，

之所以表现出那种性格，不过是因为你能忍。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既然你说你爱我是假的，那么之前的一切也都是假的吧？”

“嗯。”洛云初坦然的点点头。

“白慕辰很喜欢你。”季秉恒突然这么说道。“虽然他没表现过，但我知道。若白，如果你之前的表现都是假的，那么他喜欢的也不过是你的一个虚影而已。好了，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句。说的多了难免你要觉得我是说他坏话。”

季秉恒点到为止。话中的意思却也意味深长。

洛云初对此，只是莞尔，什么也没有说。

“我送你回去吧。”季秉恒这么说着，就发动了车子。“反正，估计这会儿白慕辰派在你身边的保镖，也都已经告诉他你跟我见面了，倒不如现在我把你送回去。”

洛云初想了想，觉得也对。于是就点点头，靠在了车子的椅背上。

“这两年你是怎么过的？”季秉恒其实是不舍得这么快就和洛云初分开，所以努力的拉长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当时我派了很多人去找你，那一片海域，几乎都搜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你。”

“嗯。”洛云初的反应平平淡淡的，连声音都没什么起伏波澜。“我受了点伤，船爆炸之前，我就跳了海。只不过之后被炸断的船桅撞到了头，就晕倒了。后来被一艘客轮给救了。”

洛云初刻意的隐瞒了关于裴黎钦救了她的那一段，只挑着无关紧要的说了。

“那你的脸……”季秉恒沉默了一下，皱皱眉。

他在最开始没有一眼就认出洛云初，除了她自身的改变之外，更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现在的模样。几乎看不出同原来有一丝相像的地方。

“哦，你说这个。”洛云初用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没什么。船爆炸的时候，我没游出去太远，被碎片划伤了。后来被海水泡了，有些感染，我的主治医生觉得再怎么也没办法恢复了，所以干脆就给我换了一张。”

这么说着，洛云初随意的拉下了前面的镜子，自顾自的照了照，然后看着季秉恒。

“他的技术还不错吧。你看着怎么样？”

季秉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别过头去，皱着眉看着前方开车。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始终都攥的紧紧地。

“挺好的。”季秉恒硬生生的回了这么一句。“你的主治医生是谁？叫什么名字？”

洛云初很了解季秉恒。她自然是知道，季秉恒这么问，肯定不是要去感谢人家。多半是要去给他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只不过，洛云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再趟季家这趟浑水。

所以，她也自然不会把季秉恒纠结进自己和裴黎钦的恩怨之中。

“不记得了。”洛云初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塞进了嘴里。“他当时是客轮上的乘客。碰巧是位医生罢了。在当地的医院他给我治好了伤，换了张脸，就继续去旅行了。”

然后，洛云初眯了眯眼睛。“唔，走之前，他还说伤口感染不感染，恶化不恶化全看我自己的造化。现在看来，我命还不错。至少当时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