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贺老二我我我了半天,却无法反驳。
贺老爷满目悲怆,突然对着宋太守连磕了三个响头,“大人,此等不仁不义,心狠手辣之人,不配当我贺家人。草民求大人见证,草民要除去他贺家身份,自此时起,他与我贺信诚再无关系。草民养子不教,愧对贺家列祖列宗,愧对天地,求大人作主,赏草民二十大板,以警示世间为人父者。子不教,父之过啊。”
老泪纵横,贺老爷悲痛欲绝,再也忍不住的落下了泪水。
“爹……不要啊!儿子知道错了,求你不要赶我出贺家门。”出了贺家门,就是死后,那也是无根的孤魂野鬼。
贺老爷一抹眼泪,看着他摇摇头,突然站起来抢过官差的剑,一刀就割下了自己长袍上的一角,“从此,你与我,父子情断,再无瓜葛。”
哐当一声,贺老爷将剑掷在了地上,风吹过,他手一松,断袍角随风吹到了贺老二的脸上,贺老二紧握着袍角,脸上终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爹,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贺老爷硬起了心肠,不去看他,而是看向宋太守,“大人,请责打草民二十大板。”
宋太守看着他,眉头轻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台下的人群已沸腾了起来,大伙嘘唏不已,更多的人则都是佩服贺老爷的。就在宋太守久久没有答应的时候,台下的那个读书人突然出声,道:“大人,你就答应贺老爷吧。”
那读书人深深的朝贺老爷鞠躬,拱手道:“贺老爷,你今天给大家敲了一个警钟,你是好样的。你说的没有错,子不教,父之过。你的表率,让我们大家钦佩不已。如果天下父亲都能养儿且教之,授之礼教,授之孝贤,教之忠义,示之诚信,那么大齐何愁没有好男儿,大齐何愁不强大?百姓又何愁不能安居乐业?”
读书人的话刚下,符致恒和豆豆就情不自禁的送他一阵热烈的掌声,“说得好!”
众人见状,也随着鼓掌,大声叫好,“说得好!说得好!”随后,又齐齐对贺老爷,大喊:“贺老爷,你是好样的!我们佩服你!”
贺老爷黯然垂泪,频频拭泪。
众人的称赞,他担当不起。如果是以这样沉痛的代价来换取众人的赞赏,他情愿做个简单平凡的人,从此父慈子孝,家庭和睦,爱女承欢膝下……只可惜,这样都不会有。
符致恒看向贺老爷,突然对他有种深深的怜惜。
眼前这个老人曾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可现在呢?他不过就是一个众人眼中可怜的老人。符致恒不仅想起了豆豆安慰李婆婆的话,她说,家大业大,子多孙多,都远不如眼前的子媳孝顺,一家人相亲相爱。
这一刻,他觉得豆豆说得真的太有道理了。
是啊!有什么比眼前所拥有的还要重要呢?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想得越多就越会让自己迷失,越容易失去快乐。
砰——宋太守一拍桌面,扫向众人,道:“大家静一静!”
台下交头接耳的众人停了下来,齐齐看向宋太守。
“贺老爷,考虑到你年事已高,本官将你所求的二十大板改为十大板,并且由本官亲自来执仗,以警示世人,为人父,需教子。”说着他起身走了下来,又道:“本官身为柳州城的父母官,也算是柳州城百姓的长辈,如今在我的管辖内出现这样的事情,本官也有开脱不了的责任。都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么本官就受下贺老爷所求的剩下的那十大板。”
台下一片哗然,符致恒看向宋太守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赏。
好样的!
贺老爷流着泪朝宋太守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成全!大人英明!”说完,他站起来,走向一旁官差已搬来的长凳,趴在上面,等候仗打。
宋太守看向一旁的贺老二,冷声喝道:“来人啊!把贺老二架上去,仗打二十大板。”
“是,大人。”官差领令,动手毫不留情的将拼命挣扎的贺老二架到了长凳上,二话不说就棍起皮开,贺老二惨叫连连。
“贺老爷,本官要开始了,你可要忍住了。”宋太守从官差手中拿过长棍。
“大人,请动手吧!”
“好!”宋太守扎起袍角,撸起袖子,举起长棍,用力打了下去,“一打,警示世人,养子要教;二打,警示世人,教子要恒,三打……十打,警示世人,父慈子孝,家庭和睦,方是成功。”
打完了十大板,宋太守立刻将长棍掷到地上,亲自扶起贺老爷,关切的问道:“贺老爷,你还好吧?”
“草民很好,谢谢大人。”贺老爷痛得冷汗涔涔,嘴唇发白,但这身上的痛,远远不及他心中的创痛。他还是没能忍住的望了一眼一旁已被打得叫喊声越来越小的贺老二,潸然泪下。
符致恒和豆豆相视一眼,同时上前,一人一边扶住了贺老爷,把他扶到了一边。
案子还没有审完,贺老爷是案中的有关人氏,自然是没有半途离场的道理。
豆豆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了一颗药丸,送到了贺老爷的嘴边,道:“贺老爷,这里不方便上药,你先服一颗镇痛消炎的药吧。”贺老爷头一偏,目光紧紧的锁在了符致恒的脸上,只可惜他脸上戴着面具,他根本就看不清符致恒的真容。
“贺老爷……”豆豆又轻唤了一声。
符致恒以为他要水才能服下药丸,连忙站了起来,“我去倒杯水过来。”
贺老爷的目光紧随着符致恒,心道:“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应该也是这般年纪了。”
豆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疑惑的问道:“贺老爷,你为何一直看着我的兄长?”
“唐大小姐,你兄长身上的玉佩是谁给他的?”贺老爷不答反问。
“玉佩?”豆豆蹙了蹙眉,道:“打小就在身上了,我从没见他摘下来过。”她不知道贺老爷为何会有这么一问,但她还是如实的回答了。
“打小就戴在身上?”贺老爷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豆豆想问他,为何会问那玉佩,可耳边宋太守的声音,让她问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下去。她扭头看向宋太守,只见他趴在了刚刚贺老爷趴过的那条长凳子上,而他身后是几个面面相觑的官差,他们手里拿着长棍,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动手。
看到这里,豆豆明白了,敢情是这些官差不敢动手打自己的上司。
“打啊!大勇,你来,你再不动手,本官就给你一个渎职之名。”
“大人,真的要打吗?大勇下手没有分寸,若是打伤了大人,那……”
宋太守听着,怒不可抑,大声骂道:“浑仗,你说什么?你是怎么打犯人的,就怎么打本官?现在没有大人,只是一个不称职的人。打啊!”
“是!大人。”大勇高声应道,举起手中的长棍就一下一下的打下去。全场寂静,落针可闻,那棍子打在皮肉上声音,听在众人的心里,就像是有一颗无形的种子,在心田里发芽,长大……
豆豆点点头,不禁对宋太守肃然起敬。
这是一个值得百姓爱戴的官员。
符致恒提着水壶走了过来,看到大勇仗打宋太守的一幕,也不禁站在那里看着出神,直到十大板打完了,他才回过神来,快步走到了贺老爷的面前。
“来,喝水!用水送药,药容易下吞一些。”他倒了一杯水凑到贺老爷的嘴边。
贺老爷听话的张开了嘴,乖乖的喝水,又乖乖的服下豆豆适时送上来的药。只是,他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符致恒的脸,尽管,看不见他的脸部。
见状,豆豆不禁满腹疑问。
她带着疑问送药过去给宋太守,可却被一口拒绝了。豆豆也没有勉强他,因为她知道,宋太守这是要向百姓做一个表率,而她乐意配合。
宋太守返回位置,不顾伤口,笔直的坐着,官姿威严。
“大人,【百花院】的老bao,到。”
“大人,【珍宝斋】的百里老爷,到。”
两路官差来报,宋太守闻言,神色一正,当即吩咐,“请他们进来。”
“是,大人。”官差得令,站在人群前,高声喊道:“有请【百花院】的老bao,有请【珍宝斋】的百里老爷。”
众人齐齐朝人群外望去,只见一个打扮得宜的妙龄女子走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侧,一边走,一边还与老者交谈几句,面上身上没有一丝的风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