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明礼侍立在袁霍身侧，见他并无责备之意，嘴角微微一扬，不知心中有何计较。

海弦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吕后，然而思绪早已经飞到几个月前。彼时她也同甫翟在戏楼里看了一出《刘邦救妻》，他允诺会守护她一生一世，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她送入宫中。而如今，她却是换了身份。从前她只怕自己奴隶只身卑微，配不上甫翟。而现在，却是他害怕自己配不上宁国的公主。

命运实在是最可笑的东西。

袁霍见她怔怔地望着看台，眼中隐隐有泪，只当她是想起了年幼的事。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海弦见他面露难色，微微笑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免得徒增伤感。我想看这一出戏，并不是因为母后。”

袁霍道：“朕并非狠绝，只是若割让宁国城池，无疑是将宁国百姓推入水深火热。瞿国皇帝暴戾不仁，对自己的子民尚且如此，又如何会善待宁国百姓。”

海弦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不过是替母后不值罢了。”她偷偷抹了把泪，哽咽道，“能否让他们把这出戏撤了？”

刘况闻言朝袁霍看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忙让人换上下一出戏。

趁着换戏曲的间隙，荇箸悄悄给海弦打了个眼色。海弦微微一愣，荇箸朝予妃福了福，将海弦拉着离开了。袁霍侧头问予妃：“两个孩子是坐不住了？”

予妃笑道：“怕是去如厕吧。”

袁霍便不再多问，回过头继续看戏。

荇箸把海弦拉倒长廊里，笑嘻嘻道：“有个好消息，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海弦有心逗她，说道：“不想听。”

荇箸把脚一跺：“我可是憋了好久了，只等着说给你听呢，你居然不想听！你可听说了，你的凌甫翟被调来宫里做副首领了。”

话音刚落，海弦脸上便已忍不住露出惊喜的笑容来，眼光中是难掩的欣喜。她握着荇箸的手问道：“他人在哪里？”

“听说是跟着去晖园了，我倒是记不起来他长什么样了，又不敢仔细帮你找，因此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荇箸说着又羞涩一笑。

海弦和荇箸重新回到晖园去看戏的时候，戏台子上正唱着卫青和平阳公主的故事。铁血将军配婀娜公主，一个正值血气方刚，一个正是韶光年华，自古英雄与美人恰是绝配，尤其当这对英雄美人被冠上将军与公主的显贵身份时，更添了几分传奇与唯美。

两人对换了位置，海弦坐到了予妃身边。荇箸坐在袁霍身边，一坐定，便被那台上的唱词和剧情吸引了。海弦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睛悄悄地打量着四周。

予妃笑道：“在找什么呢？我看你从坐下到现在就没定过心，可是觉得听戏太闷了？”予妃的话惹得袁霍不禁侧目，海弦连忙将目光摆正，听着戏台子上的乐声。袁霍问道：“是不是不喜欢这出戏，不如就另点几出你喜欢的。”

端妃冷嘲道：“怕是公主听不懂戏里的唱词吧。”

海弦面上有些不服气，却是懒得理会。

平阳公主与卫青的故事人尽皆知，却极少有戏子唱过他们的故事，因为戏子大多不善唱喜剧，然而这个故事又是从头到尾都顺心欢喜的，无半分坎坷起伏，因此一般没有戏子愿意将时间花在平阳公主与卫青的故事上。

既然如此，今天所演的故事应该是袁霍刻意让戏子编排的。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公主与将军，公主是谁？将军又是谁？海弦疑惑地看向袁霍，不防他正侧头看向自己。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听他问道：“海弦觉得这出戏可好？”

她仓皇地点了点头：“看着不揪心。”

“既然你喜欢，那就该重赏他们！海弦若是愿意看，就坐下来继续看，朕陪予妃去别处走走。”袁霍将刘况留下来打点赏赐的事，回头朝予妃递了个眼神。予妃忙站起身，朝其他妃嫔和荇箸使了眼色。很快众人都散去了，只留下海弦一人。

予妃的笑语声渐渐远去：“臣妾发现最近宫里添了好些海棠，开得正好。”

海弦望着两人的背影，恍惚有一种错觉，她的娘亲还在，此时此刻正与袁霍携手游园。只可惜，那不过是她娘亲临终前的一个愿望罢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实现了。正恍惚间，阿库趁着袁霍走远后从一处走来，瞥了瞥戏台子上的人，说道：“汝明礼让晖园排这出戏不知是何意图，他当真以为自己是驸马的不二人选了吗？”

有人反映说《江山劫》很虐，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