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江月坐在位子上半晌未动,玲达看不下去,走过去闷声提醒他:“阮总,她走了。”
“而且……伊西开会时有些心不在焉。”
阮江月眸光凝聚在桌案上的立天集团投标计划书,淡淡地说:“她一直在盯着计划书看。”
伊西回到秘书室二组,将记录薄放在桌上,拎起包急急躁躁赶往食品幼儿园。
老宋的奔驰进过修理厂后焕然一新,回头率不少,伊西不太习惯这种注视,特意让他把车从幼儿园的马路对面转移到附近的邻街去。
一到老师办公室,伊西就傻眼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将孩子堵在墙角指手划脚,嘴里骂着难听的话,躲在她身后的另一个小男孩怯声叫着奶奶,站在旁边的年轻女老师虽然满脸讪讪,却没太制止。
伊西脑袋一热,冲上去将小嘉扯出来,不服气地看着中年妇女:“这位阿姨,小孩打架是常事,您一个大人这样逼小孩有点过分了。”
中年妇女把她当成小嘉的妈妈,怒火更甚:“你怎么教小孩的?有没有教养的?看看,你儿子把我孙子的脸都抓破了,哎哟,都在流血呢!”
伊西看见小孩小脸上被指甲抓破的伤口糊着血痂,也是胆战心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小嘉先动手的,而且他到现在既不肯认错,也不向毛毛道歉。”年轻女老师也适时附上一句,毛毛就是被他弄伤的小男孩。
这下更加气短了,伊西板起脸,命令闷葫芦一样的小嘉:“小嘉,赶快给毛毛道歉!”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互瞪了好一会儿,小嘉红起眼圈,嗫嗫嚅嚅说:“他说我没有爸爸,我有,我有爸爸……”
伊西心里咯噔了一下,视线一偏,看了看心虚的毛毛,看了看缄口的年轻女老师,最后与中年妇女的视线对上,对方恼羞成怒:“你瞪我做什么,小孩子说的话又不能当真,你家小孩动不动就打架,这么没教养,有爸爸和没爸爸一个样!”
伊西倒抽了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三百块钱,想了想,又多抽了两张,一起放在办公桌上:“阿姨,对不起,是我冲动了,不关孩子爸爸的事,您拿这钱给孩子看看脸上的伤吧。”
说完,伊西牵着小嘉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等他们二人走远了,年轻女老师讪讪一笑,向中年妇女补上一句:“她不是孩子的妈妈。”
站在幼儿园大门前,伊西松开拳头,忿忿瞪着门口的题词,那位家长就算了,这家幼儿园聘请的老师怎么也是一副漠然的态度呢?
“西子姐姐……”小嘉拉了下她的衣摆,“我们去哪儿?”
伊西俯下身,看到他嘴角的破皮,叹了一口气:“先去买点药擦你的嘴角,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
小嘉点点头,两人很快在附近找到一家小诊所,医生给小嘉擦药时伊西就坐在旁边,听到他咝咝声不断,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会儿知道疼了,看你以后还打不打架?”
“你是女生,才不会懂,不会打架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
伊西被他这副大人口吻的话惊呆:“谁教你的?你这么小,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男人吗?不要误入歧途了。”
小嘉扬起两条小小的眉毛,摆出小大人的架势说:“钟叔叔说的,我爸爸在部队很会打架,他抓过很多坏人,家里有好多勋章的,我爸爸是个真正的男人。”
伊西怔了怔,小嘉眼神里有对父亲浓浓的崇拜,浓黑纯粹根本融不进一点点沙子,难怪毛毛说他没有爸爸,他会动手抓伤毛毛。
哪怕是小孩子,心受伤了,也会反击的。
伊西一阵感触,忍不住问:“小嘉,你爸爸他是怎么……”话还没说完,却被另一个声音清冷打断,伊西木纳转过脑袋,门口进来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衣冠楚楚,脸上戴着金丝边眼镜也挡不住眼里的锐意。
小嘉开心地叫他:“钟叔叔!”
伊西嘴角撇动了几下,不知不觉站起来,来的人是钟牧迟。
“你,你从哪儿来的?”
钟牧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框,无视伊西惊愕的脸,走到小嘉身边轻轻揉了几下他的头发:“刚下飞机,直接赶过来的。”
伊西不知道这话他是说给小嘉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耳边回响起他进来时的那声“小嘉”近乎喝叱,浑身不自在:“既然你来了,那我先走了。”
“我一来就要走,莫非伊小姐很讨厌我?”
小嘉刚擦完药,一听到这句话,顿时满脸失望嘟起小嘴咕哝:“西子姐姐很讨厌叔叔啊?可是叔叔很喜欢西子姐姐的。哎哟!”
钟牧迟蓦地狠拍了下他的脑袋,抬眼,看了看呆在原地受吓的伊西,声调很冷诮:“童言无忌,你应该懂的吧?”
伊西慢慢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那,那就好。”
同一时间小嘉的小肚子也伴奏似地咕隆了一下,钟牧迟低头挠了挠他的小下巴,弯起促狭的凤眼,笑着打趣问:“肚子饿了?”那种温柔的表情,和刚才的冷漠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