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厚德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继续喃喃自语:“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若真敢造反,老夫第一个饶不了他,他手下的大将都是老夫的人,这一招暗棋早就布下了的,只是他如今是我余厚德的孙女婿,我怕下不了手啊,老杜,你快点好起来,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先皇将临终之前任命你我二人为辅政大臣,老夫千里迢迢的到落河县去将你接回来,武家的江山要是就这么毁了,你我二人到了下面,怎么面对先皇…”
“淳妃不是诞下龙子了吗?”
杜学易回光反照,眼睛睁开。
余厚德大喜,随即连续摇头:“我担心淳妃诞下的孩子,不是武家的种啊…”
“是不是皇上的种,重要吗?”
杜学易仰头看着他,满是褶子的脸笑了一下:“皇上自己选择的,他喜欢就好了,只要孩子姓武,说到底他还是武家的人,难道你要把皇上不能人事儿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
“老杜,原来你早就知道?”
“当年那个要处死的御医,是我放走的…”
“你糊涂啊…既是如此,当让皇上早立储君才是…”
“呵呵…”
杜学易似乎放开了所有的枷锁,哂然一笑:“老余,我的时间已经到了,该走了,陪我去烟云湖边再钓一次鱼,如何…”
“钓鱼?”
余厚德不解,不过看着着杜学易完全不正常的脸色,他知道,他这个多年的朋友,真的要离他而去了。
心生悲切,浑浊的泪水刷刷而下,不知道该怎么接杜学易的这句话。
守在远处的小厮看见这个场面,哇哇大哭,立刻嚎叫着奔远处叫人去了。
“呵呵…”
杜学易恍若未觉,看着西沉的西阳,脖子僵硬,再次笑了起来,恍如辞世:“老夫为先皇在落仓河边钓了八年的鱼,这都临死了,就再让我为皇上钓一次,此生无憾也矣…”
“好。好。好…依你…都依你…”
余厚德泪出如溪,连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撕心裂肺的嚎叫:“鱼竿,拿鱼竿来…”
出杜府,到烟云湖不过五里,跟着余厚德推着的轮椅后面,整整好几百号人,全是杜府和余府的下人,全都面如素膏。
直钩无饵,放下钓线,将鱼竿送到杜学易手上,湖水平静,当倒影在湖面的夕阳黯然失去最后一抹亮光,湖水泛起涟漪,浮漂下沉,鱼儿上钩了。
可惜,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再无力提起鱼竿,带着满足的笑容,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老杜…”
“老爷…”
“老爷…”
烟云湖畔,悲声如织,催人泪下。
再回首,又见远处站着一人,这人面荣枯黄,嘴唇发白,看着沉沉睡去的杜学易,面如死灰,泪流不止:“杜爱卿,你也离朕而去了…”
众人回头,齐齐跪拜:“参见皇上…”
却不见,唯独那个轮椅上依旧带着笑容沉沉睡去的老人,没有丝毫反应。
跪了一辈子的皇上。
这一次,他终于享受到了不跪不罪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