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圣旨,谢主隆恩——!”
“嗯。”崇祯微微颔首,又道,“你四人新晋入阁,地位眼界已是不同往日,对朝政社稷有何想法,不妨借此机会,各自道来。”
“是。”四人领旨,稍加思索,分别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谏言。皇上的醉翁之意,这四人心里自是如明镜一般。平台召对常有,但今日却反常的多了一个本不该在列的黄道周,而召对的时间,偏巧不巧的又是在黄道周刚刚连上三疏之后,皇上意在何处,实在显而易见。四人既知自己不过是此番召对的开场白,便都识相的简单应对了事,而崇祯自然也不多追问,开场白过,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黄少詹事。”崇祯目光投向站在队尾的黄道周,黄道周忙横跨一步,应声出列。
“众所周知,黄卿乃是当朝难得的理学巨子。朕今日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黄卿?”
黄道周闻言,连忙双膝跪下,惶恐对道:“怎敢称得起请教,皇上折煞微臣了,皇上若有疑惑,但问便是。”
“好。”崇祯唇弧一弯,微微一笑,但一双眼眸深黑如墨,却并不透出一丝笑意。“朕自幼学术不精,如今也是倚仗例行经筵方才略知理学之一二。综朕所学,只觉圣贤千言万语,无外乎天理人欲二者而已。人之行事,无所为而为之,谓之天理,有所为而为之,谓之人欲。人欲多一分,天理便少一分,天理人欲不容并立。朕说的可对?”
“皇上慧心高悟,所言不错。”黄道周道。
“嗯。”崇祯道理讲完,忽然笑容一收,话锋一转,“如此,朕便想请教黄卿,前日你三份奏折不早不晚,只在朕于廷推阁臣名单中点用了他四人入阁,却不曾点用你时呈上,这究竟是有所为,还是无所为呢?”
黄道周微微一怔,随即便缓了神情,一拱手,平静的说:“若论有所为与无所为之分别,不过是利与义之别而已。为利者以功名爵禄为心中所求,事事为己之私,是为人欲;为义者以天下国家为心中所求,事事以社稷为重,是为天理。臣三份奏疏皆是为了天下纲常,不为一己爵禄,所以自信是无所为之举。”
“哦?”崇祯不动声色的说道,“那为何当初启用杨卿,你不斥他夺情,几月前初入内阁,你不斥他夺情,偏在你未被点用之时,方才三疏连上,大谈夺情不孝,为此你如何解释?”
“这……”黄道周一惊,一时间无言以对,沉默半晌,才讷讷说道,“只因先前人人弹劾杨大人主张和议,臣要奏的乃是纲常伦理之事,怕就此惹上主战嫌疑,因此才暂缓上疏……”
崇祯冷冷一笑,身体稍稍倚向龙椅一侧,如墨双眸径直探向黄道周,似乎要将目光直穿入他胸膛中去。
“那么……如今就没嫌疑了?”
“臣……”黄道周身体一凛,额上渗出密密一层汗珠,但却仍是撑起一副大义姿态,朗声道:“臣所奏之事关乎天下纲常,而所奏之人又主导着边防大计,如今不言,只怕今后言之不及,有损大明社稷,因此才不得不上疏进谏,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