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也如此说,已替皇上催下去了,约莫过上几日,便可结案了。”王承恩谨慎说道。
“嗯。好。”崇祯点点头,神色稍稍舒展,“传朕口谕给刑部,无论舆论如何,定要秉公查办,不可姑息。”
二
皇上自从凤阳归来后,不知为何忽然换了副暴躁的性子,以至于为了一个无官无爵的小人物的罪行,竟然动怒至此。是杖母一事触动了皇上的孝子之心,还是贿赂求官撩起了皇上的憎恶之情,又或者这些都不重要,只是凤阳之祸以来的自责与抑郁,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夕照左思右想,也没想出答案;包括朝廷上下的内官朝臣们,也是满腹问号,摸不着头脑,只有感叹着圣意难测,各自唏嘘。
“不过无名小卒而已。皇上若想杀了高兴,那便杀了好了。”
司礼监中,王承恩把玩着新入手的翠玉把件,表情漠然。
“……公公这话说的,还真是事不关己。”李全抿了口茶,笑道。
“嗨,无关痛痒的案子,自然是事不关己。”王承恩说道,“满朝上下,这种文震孟似的石头脑袋还嫌不够多么,此次轮到这个时运不济,惹上了皇上,正好也少了干净。”
“瞧皇上的意思,郑鄤确是非死不可了。”李全一副气定神闲,脸上依然浮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笑。王承恩自是事不关己,而李全自己,看起来也并没为此案如何痛心疾首过。
王承恩冷笑一声,举起那翠玉把件对着光,细细审看。这玉略呈椭圆,上浓翠,下淡青,质地通透无比,一幅山石盘松也雕得精巧细腻,宛若天工。“其实这郑鄤……本也不是非死不可的,首辅大人那边不过也只是要绝了他入朝做官的路而已。这事啊,要坏,就坏在这帮心怀鬼胎的文官身上。”
“哦?这话怎么说?”李全问道。
“怎么说?这还不简单。”王承恩一挑眼,“你想这郑鄤是谁告的?”
秋风卷着枯叶的残骸挑起门帘,偷偷放进来一丝寒意。李全愣了一愣,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首辅大人也混得一日不如一日了,想整治个人,竟招来这么些人力保。”王承恩放下玉,慢声细气接着说道,“要说这里边,真正关心郑鄤生死的亲友旧识也不是没有,但大多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准了法不责众,有利无险,一来显显自己的正直忠良,二来想保下了郑鄤,灭一灭那厢的威风。只不过这次皇上是动了真怒,这些石头脑袋们这么个谏法,惹得皇上较起劲来……嗨,怕是反倒要害了人家的性命。”
“嗯……皇上此番也奇,怎地就和这平头小民认上了真。难道真如众人所言,是继母二字犯了忌?”
“皇上的心思,谁猜得出来呢。”王承恩随口应道,也不甚在心,话音未落,又仔细审看起这翠玉来。
李全见状,笑笑道:“要说温大人还真是会投人所好。知道我们公公喜欢这玉石玩意,最近隔三差五的老给公公送些腰坠把件,莫不是有求于您?”
“哼,管他那许多。有求也好,无求也罢,送来,杂家就收。”
远远有小太监走来,将门关严,又将门帘摆正。王承恩眼不离玉,却嘴角一撇,露出一丝轻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