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说的不紧不慢,但屋中却像一阵寒风卷过,高公公,熊哥他们的脸色瞬间煞白。
“可、可胡坤他自己说的,上午时他去过南书房,熊大,二福他们也都见了他去过了,这可是有人证的啊……”高公公不甘心,开口反驳道。
“你是说……杂家在说谎?”王承恩眼一斜,睨着高公公。
“不敢不敢……”高公公最后一点气焰被这一语扑灭,整个人一下子软了下去。
“他说自己去过,那是怕被人说玩忽职守。”王承恩又转向胡大嘴,一脸和蔼,“这傻孩子,玩忽职守和盗窃玉玺,孰轻孰重还分不清楚?何必如此坚持呢。”
“公公说的是……公公说的是……”胡大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跪在地上鸡啄米一样的使劲点头。
“嗯。虽然呢,这胡坤是杂家的远房外甥,但杂家也不是那徇私枉法的人。玩忽职守之罪该罚还是要罚的,这样吧,就扣他一月的月俸以作惩戒,高公公,你看如何呀?”
王承恩抿了口茶,稳稳的将茶杯放回桌上,抬起眼直看着高公公。那厢高公公哪敢说个不字,只得点头道。
“既是王公公公断,那就照您说的做罢。胡坤,按玩忽职守罪,罚你你一月月俸。至于……是谁盗了玉玺,又栽赃给你,”高公公和熊哥对了下眼神,顿了顿说,“目前看来证据尚不充分,待有新线索呈上之后,择日再查。王公公,您看……?”
“小人知道是谁!”没待王公公回答,下面胡大嘴迅速接下话来,片刻前的惶恐绝望早已变成一脸愤怒,抬起手便要指人,但座上王公公却摆摆手,还是那副不急不忙的样子开口道。
“哎——莫要着急。高公公既已说择日再查,那今日就先算了。”王承恩看了看高公公,似笑非笑的表情直教人发寒,“且玉玺已然寻着了,这事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司礼监公务繁忙,何必再劳烦高公公费神呢。”
下面胡大嘴愣了一下,迟疑的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王承恩微微一笑:
“既是事情断完了,杂家就先走了。天色不早,你们也散了吧。”说着,带着冯大川,径直走出大门离开了。房中众人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看向高公公。只见高公公阴着脸,不动弹,也不言语。半晌,才抬起手好歹挥了挥,众人见此,便也识趣的各自散去了。
夕照低着头,默默的走在人群后面。王承恩在胡说八道袒护胡大嘴,夕照当然是知道的。虽说早上在大殿时,有没有看到胡大嘴实在无甚印象,但在马公公的灰墙小院里,可是着着实实的看着胡大嘴在那坐了好一阵,又怎可能是在王承恩房中呆到中午时分。但夕照却一直沉默着,什么都没说。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不管王承恩说的是不是事实,胡大嘴是被人栽赃的,这多半是事实。用谎言来解了谎言的围,这也难说是一件坏事。只是在这层层谎言面前,人人心如明镜,却无人拆穿。或是心中恐惧,或是心怀鬼胎,无论那一颗颗心里藏的是什么,这一切都不禁让夕照不寒而栗。
三
回乾清宫的路上,一路皆是沉默。走近东边厢房,胡大嘴招招手,示意他们四个也跟去胡大嘴的房间。跟在后头的夕照隐隐觉得,事情有一丝不妙。
一进房间,里面已经站了四五个人高马大的太监。见胡大嘴他们进来,忙让到了一旁。胡大嘴径直走到屋内,一屁股坐下,眼睛在夕照他们四个身上扫过来扫过去。
“自己承认吧。”
无人作声。
“有胆子设计老子,没胆子承认!?”
胡大嘴声调提高了八度,脸上写满轻蔑和愤恨。方才在司礼监,不知道胡大嘴想要指出来的那个人是谁,但看前一阵那三人的异常举动,事情应该就是那三人合谋的没错了。且刚刚熊哥和高公公一次次的眼神交流,更让夕照对这个猜测确信无疑。不过,他并不想把他们几个指出来。这几人虽有错,但一切也是源于胡大嘴自己的多行不义。反正玉玺找着了,胡大嘴也没有获罪,这事就算是平息了。如果他找不着什么证据,或是能大人不记小人过,真的大事化小,那就最好了。夕照心里念叨着,祈祷这场暴风雨能够尽快散了去,雨过天晴,皆大欢喜。
“是……是张德秀!”
夕照正想着,忽然在沉默中爆发出一个声音,短促锐利,尤为刺耳。
“就是他!”
夕照猛地抬头,只见熊哥颤抖着,伸手指向自己。胡大嘴眯着眼,疑惑的朝这边看来,瞬时间自己成了屋中众人注目的焦点。道道目光针一般刺在身上,夕照吃惊的瞪大眼睛,彻底呆住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