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灵堂前,有人快速递上三根燃烧的熏香。高起潜神色冷峻,接过熏香,插进香炉,又恭恭敬敬地连鞠三躬,而后被姜氏三兄弟客客气气地请到隔壁院内喝茶休息。
高起潜正襟危坐,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水,极大地耐着性子,听姜让叙说榆林之战的经过。
姜瓖姜瑄等人分坐在两边,不时看看大哥,又看看高起潜,随着大哥的叙述和高起潜脸色的变化,内心时忧时喜忽乐忽悲。
半个时辰之后,姜让口干舌燥地叙说完了此次榆林大战的经过,不敢喝茶水,提心吊胆地紧紧注视着眼前的钦定剿贼兵马粮饷总监提督。
高起潜的一句话,不仅决定着他们三兄弟的官运命运,也决定着姜氏家族的生死祸福。
半晌,高起潜冷冷地问道:“苏和巴特尔没有失败,为何连夜撤离了榆林城?”
姜让赶紧答道:“卑职依照父亲所传授的疲兵之计,将兵马分成若干小队,连夜出城骚扰敌方,或擂鼓或鸣锣或放火或进攻,令其惊慌不安,彻夜不得休息,一连数夜,故其不得不撤离。”
高起潜闻言,脸色渐渐开朗,笑着说:“令尊真是一位熟知兵法的军事家,只可惜苍天不吝。”
姜瓖插话说:“父亲不但授予兄长疲兵之计,还传我围魏救赵之谋。如若不是闯贼趁虚而入,派李过袭击其大本营固原,打草惊蛇,我极有可能率大军直捣黄龙,扫穴犁庭,彻底击溃苏和巴特尔。”
高起潜微微一笑,不无称赞地说:“你半路截击闯贼,斩杀了其大部兵马,令李过大败而归,也是有功劳的。”
姜氏三兄弟齐声说:“此次能够保全榆林城安阳堡,击败蒙古达子和闯贼,全托皇上洪福,高公公指挥有方,我等兄弟不敢贪天功为己有。”
一席滴水不漏奉承有术的言语,听得高起潜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满脸充满了自豪得意之色,说:“高某自会将榆林安阳堡大捷详细启奏皇上,不会抹杀你三兄弟的功劳。”
姜让见状,立即说:“我姜氏一门全仗公公提携,公公的大恩大德,姜氏子侄没齿难忘。”
高起潜说:“你等兄弟镇守大明边关多年,功苦劳高,御敌有方,我自会多拨钱粮兵马于你,让你三兄弟尽展才华,建立不世之功。”
几人又闲聊一会儿,姜让三兄弟见高起潜略显乏意,便亲自送其到榆林总兵府后堂休息,而后才返回姜家大院。
此时,已到做水陆道场时节,就见一个肥头大耳身着灰色棉袍的和尚,敲着木鱼,领着十来个大小胖瘦不一的僧人,鱼贯而入。
进入大院之后,他们自动分列两行,向灵位三鞠躬,继而缓慢进入灵堂,按照次序在棺材四周坐定,只听得一声沉重浑厚的锣响之后,所有僧人都不约而同地念起丧经。
一时间,苍老的幼嫩的浑厚的清脆的低沉地高亢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时长时短时高时低,基本保持着一致的腔调旋律,既像唱歌又似念经,在场的所有人谁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哼哼些什么,但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鸦雀无声地听着。
三日过后,姜方的遗体才埋葬于榆林城外东山的姜氏祖坟陵地,姜氏子侄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就在高起潜姜瓖姜瑄等人领兵离开榆林,返回各自镇守的城池五天之后,姜让的心还未完全放下来,一骑快马就送来了一封紧急军情战书。
姜让坐在总兵府大堂帅案之后,神色极为冷峻,看完战书,紧皱眉头,默默地思虑起来。
大堂内外鸦雀无声,弥漫着一股极为压抑沉重的气氛,众将官都屏神凝气,默默地紧张注视着主将,谁也不敢率先说话。
少顷,姜让沉声说:“闯贼派其麾下悍将高一功领兵三万余人,前来攻打榆林,距此地已经不足百里,兵锋甚疾。”
众将官都吃了一惊,即刻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起来。这封军情战书来的太突然了,众人还未从数天前与蒙古军队激战的情境中完全恢复过来,紧急敌情又来了,怎让大家不紧张呢?
姜让重重地捶了一拳帅案,恨恨地说:“好个奸猾的闯贼,看我和蒙古人刚刚打完,元气尚未恢复,就趁虚而入趁火打劫,可恶至极。”